望舒伴我完整後續

看著被我敲昏且五花大綁的白鬍子老頭，舒悠然和王中秋一起傻眼：「……」

王中秋瞠目結舌：「不、不是說老天師很難對付嗎？」

舒悠然一臉呆滯：「……」

王中秋一拍腦門：「我懂了！說他厲害一定是謠傳，他就是一個愛裝神弄鬼的老頭。」

「來吧，好搭檔！」他目光炯炯地凝望著我，「咱倆繼續『問物』和『言真』吧。馬上，咱們就要通關啦！」

他想得很美。

但我只有一張言真符，已被用掉。

王中秋再次傻眼：「啥？」

我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別慌，我有一計。」

……

王中秋開始不樂意，但還是接納了我的計策。

那就是，在沒言真符加持的情況下，向老天師發動「問物」。

老天師說真話最好，我們直接完成考驗，順利通關。

老天師若說謊，那也不壞。

王中秋會被觸發「問物」的被動技能，直接變成老天師的模樣，以仙長身份返回太陰教，再大搖大擺地進入暗房，拿到秘籍。

我們依然能知道「魚魄」到底是什麼。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老頭子撒謊了。

王中秋當場變臉，從十七歲的陽光開朗大男孩，變成七十歲的鶴髮白須老大爺。

情景之詭異，畫面之滑稽，讓斯文冷淡的舒悠然都笑出了聲。

11

鳩塵天師的府邸，守衛森嚴。

檐下樹梢，三步一處，掛著紅蓮燈籠。

我和舒悠然扮成侍女，垂首伏低地跟著王中秋一路疾行，順利地來到天師的寢殿。

我捏訣放出小紙人。

不一會兒，就在書房暗格里搜到了《煉魄》邪典。

答案就在裡面，且遠比我們想像中更可怕、更殘忍。

【以沼池養女童九日，取新鮮女童的眼珠一對，耳朵一隻，舌尖血二兩，心、肝、脾、肺、腎各五錢，搗碎成丸。】

【放入丹爐，煉製九日，形成金丹。】

【再取女童魂魄，碾碎成清氣一縷……混合金丹，塞進魚腹，乃為『魚魄』。】

【烹食，味至美，令人顛倒。】

一邊讀，王中秋的手一邊抖個不停。

讀完後，又氣又懼。

在夏日祭上，這種金丹要供奉一千顆！他們要害死多少女童！

接受這般供奉的紅蓮仙尊，真的是神明嗎？

他，算什麼神明！

……

距離夏日祭典還有半個月，現在正是鳩塵老賊煉藥的時節，被抓的孩子們一定被關在附近。

在舒悠然的測算下，我們順利找到地下沼牢。

五道鐵門後，是五個沼澤池。

腐臭熏天的沼澤中，千名稚嫩的女童在涌動的泥漿中浮浮沉沉。

有的在哭，有的雙目緊閉，不知生死。

這還是看得見的，在這看不見的泥水下，又埋葬了多少幼小的屍骸呢？

我手挽后羿射日弓，化炁為箭，五箭齊發！

「唰唰唰——」

穩准狠地射裂了五道鐵門！鐵門轟隆倒地。

【啊啊啊啊，小白花帥到炸裂！】

【燃爆了！】

【你們看，舒悠然看小白花的眼神不對勁，就……震驚之外，有點兒仰慕？】

【有仰慕嗎？分明是震驚之外，還是震驚。】

【嗚嗚嗚，一邊心疼沼澤里的女童，一邊嗑起『愛月 CP』。】

【哈哈樓上真會取名字，望舒不就是月亮嗎？】

……

我們仨救出了所有女童，一把火燒了天師的宅邸。

熊熊火光中，有人在輕輕拽我的衣角。

我低下頭。

紅彤彤的火焰里，一個嘴唇皸裂、皮包骨頭的小女孩仰著稚氣的臉，送給我一朵花。

她說：「謝謝姐姐。」

她說……「謝謝姐姐」。

她看起來馬上就要枯萎了，卻從泥沼中尋到一朵花。

我哭了。

舒悠然也哭了。

王中秋更是哭得像個傻子。

12

【叮——】

系統提示如約而至：【恭喜『黃鼠狼』組合通過考驗，返程旋渦已經開啟，請即刻返回遊戲大廳，領取獎勵。】

血紅色的大旋渦在半空出現，周圍似有花瓣繚繞。

不經意看去，多像一朵妖嬈的紅蓮啊。

「我不回去。」

舒悠然嘴唇緊抿，清秀的臉上寫滿不甘和憤怒。

她推推金絲眼鏡：「我不放心這些小孩。這個紅蓮仙尊真的是神嗎？他……是偽神吧！」

我端詳著手中的小花：「我也不回去。」

舒悠然這個愛板著臉的學霸難得沒有對我面露嫌惡，而是訝異地看向我。

烈火仍在熊熊燃燒，映在我眼中，將我的瞳孔點燃。

我冷聲道：「既是偽神，何不推翻？」

此言一出，舒悠然的眼睛也被點燃了。

她目光炯炯：「我早有此意！哼哼，李可愛，我倒是第一次看你這麼順眼。」

我摸摸自己的臉：「誒？這樣的嗎？我還以為我挺好看呢。」

她著惱似的剜我一眼，隨即不禁笑了。

「推翻神明？」王中秋撲通一聲，被嚇得癱跪在地，「我說兩位姐，你倆怎麼總是突發奇想啊！」

「你們還要不要命了？」

「要是去挑戰這裡唯一的神，咱這 S 級副本可就升級成 5S 了！」

「你、你倆不是認真的嗎？」

「誰能救救我？我現在去找鳳公子還來得及不？」

彈幕興奮起來。

【啊啊啊推翻偽神？好燃！！！】

【兩位姐姐沖沖沖！我早就看這個紅蓮仙尊不順眼了！】

【哈哈哈，中秋小哥怪搞笑的。】

【王中秋，我沒你這個不爭氣的弟弟！爬起來啊，王中秋！別給我們漢中王氏丟人！】

……

當夜，我們的組合就此解散。

王中秋是個第一次玩驚悚遊戲的新人，他對這世道憤憤不平，但他更怕遭逢不測。

「我叫中秋，我家裡人還等著跟我團圓呢。」

少年不好意思回頭看我們，背對我們說出那句話，踏入旋渦，返回了遊戲大廳。

我和舒悠然，則留了下來。

在之後的幾天裡，我們將倖存的女童送回家中。她們的家人有的欣喜若狂，有的涕泗橫流，有的千恩萬謝，有的三拜九叩……

他們知道孩子是被誰偷走的，但他們不敢反抗。

只因反抗無用！

女童大多來自普通人家，也有少數來自富貴氏族。然而，不管是貧窮，抑或富貴，這些平民在仙家宗門和皇族面前……不過是蜉蝣，是螻蟻，是稍一彈指，便灰飛煙滅的存在！

世間多不公，百姓當如何？

13

也許，神明當真無所不知。

他遣來了神使。

……

距夏日祭典還有五日時，我們住的客棧屋頂被掀翻了。

一個手執柳枝的笑面郎君閃現在房間裡，他極優雅地施了一禮：「小生乃是合歡宗的柳笑痴。今夜來此，所圖有二。」

「一是勸降，二是殺人。不知小師妹選一還是二呢？」

我揪住他的柳枝，笑嘻嘻道：「我選擇揍你。」

三分鐘後，笑郎君被打得鼻青臉腫，被我順著大敞的屋頂丟了出去。

「屋頂壞了，記得賠錢。」舒悠然沖窗外喊。

柳笑痴一瘸一拐地走出三米，聽到呼喊又掉頭回來，放下一枚銀錠。

喲～還怪聽話的。

……

當夜，又來了一位手執玉圭的老者。

「兩位小友，老朽乃妙爐閣的范元甄。」

他渾濁的眼睛打量我倆一番，皺起的麵皮擠出諂媚的笑：「兩位有所不知，越靠近仙尊，越擁有無上的特權和富貴。」

「仙尊知曉你們放走了魚魄童子後，」范元甄笑得圓滑油膩，「不僅沒對你二人降下天罰，反倒對你們頗為欣賞。」

「仙尊願封你們為……」

不等他說完，舒悠然板著臉打斷他：「我拒絕，你可以滾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轟走了范元甄。

他站在院中，不甘心地吼：「歸順仙尊，你們將擁有無上的尊榮、富貴、特權……你們想有什麼，就有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是啊。

成了仙尊的走狗，想做什麼，便可做什麼。

可憐金石鎮的百姓遭遇欺凌時，還在向仙尊祈禱。

仙尊聽到又怎樣呢？

對妙爐閣的「自己人」不過是……輕輕揭過。

連河邊的銀杏樹都被仙尊的偽善騙了。

它還以為丹修們是怕被仙尊懲戒，才擅自焚滅全鎮百姓。

焚滅金石鎮，本就是紅蓮仙尊默許的！

……

接連三夜，來了許多仙修。

有勸說者、告誡者、威逼者、利誘者……他們中有人想殺我，有人要救我，卻無一不是逼我們屈膝跪地，向神明匍匐跪拜。

是的，與天斗，沒好處的。

與神斗，必死無疑。

在趕走最後一個遊說者後，我和舒悠然一齊擦腦門的汗。

……

月亮皎潔無瑕，孤零零地懸在漆黑的天幕上。

陰雲遊走，滾滾欲將其淹沒。

我和舒悠然躺在沒了屋頂的客房中，仰望著它。

「答應仙尊，日子一定會過得很爽吧？」舒悠然仔細地用絹帕擦著手裡的梨，她話頭陡然一轉，「可我還是喜歡月亮。」

「那個……李可愛，」斯文少女別彆扭扭道，「你願意陪我，去斗一回嗎？」

「還有，對不起，」她用輕咳掩飾尷尬，偷瞄我一眼被發現後，又若無其事地看向別處，「你……咳，你和我以為的很不一樣，你真的很有本事！」

「你拉長弓，射金箭，五箭並發擊碎鐵門時，真的太耀眼了！」

「有你在，我覺得很安心。」

「有你在，我相信我們一定能成功！」

像為示好，她把細細擦過的梨遞給我：「超甜的～」

我笑著接過咬了一口，甘洌的汁水流進口中，真的好甜。

我仰頭凝視夜空中的那團皎潔，輕聲道：「月亮真好看，真乾淨。」

舒悠然殷切地看著我，神情堅定：「嗯，所以我選月亮。」

我亦堅定：「我也選月亮。」

14

天亮時，舒悠然已不在我身邊。

取而代之的是鳩塵天師。

死老頭手執拂塵站在窗邊，用貓頭鷹般的濁黃眼珠死盯著我。

「你醒了。」他發出鳥叫一般的尖細聲音，不耐煩道，「若非仙尊對你青眼有加，本座是不會來邀請你這種卑賤臭蟲的。」

音調太高，聽得耳朵痒痒的。

話說得討厭，聽得耳朵髒髒的。

「你擒過我，還放走了我辛苦搜集的魚魄童子，你一定自鳴得意得很吧？」老頭陰著臉，眼神卻逐漸狂熱，「但你太不自量力了，太低估神明的力量了！仙尊的偉大，遠超你的想像。」

「他輕瞥一眼，即顛倒眾生。」

「他勾勾手指，可取你魂魄。」

「他輕吹口氣，能掀翻整座城池。」

「他微微惱怒，則地裂天崩。」

「本座勸你夏日祭典時，安分些。」

我伸了個懶腰，肚子咕咕叫起來：「說完了嗎？說完我要吃早餐了。」

鳩塵天師見我心無迴轉，準備離開。

他剛走到門口，忽然意味深長地回頭一笑：「我替仙尊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希望你看完能重新考慮。」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見窗前放著一個木匣，心裡驀地升起不好的預感。

疾步來到窗前，將之打開。

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匣中是舒悠然的人頭！

少女一如既往地斯文清秀，一如既往地板著臉，可她滿頭是血。

怒瞪的眼中，寫滿不甘。

鳩塵天師尖銳的嗓音直衝耳膜：「你若一意孤行，明日的夏日祭典，你將落得與她一樣的下場！」

我眼中蓄淚，感到一陣窒息，像有一塊巨石壓得胸口喘不過氣。

天師很滿意我的反應：「是本座殺了她。猜猜她死前說了什麼？」

「她說你早已是她心中的大英雄，還說你一定會為她報仇的。嗤～報仇？」

「本座可是仙尊的心腹，普天之下，誰敢動我？呵呵呵呵……」

死老頭的笑聲戛然而止，震驚地看著胸口的金色巨劍——七星龍淵。

鮮血自他心臟汩汩冒出。

他痛叫一聲半跪在地：「你、你……竟敢……」

我眼含熱淚，渾身顫抖，卻鬼使神差地癲笑起來：「去死吧！！！」

寶劍綻放金芒，金芒若刺，將他刺成篩子。

他尖銳的痛叫聲直衝雲霄，嘹驚四野。我沒有阻止他用這死前一呼向紅蓮報信。

既要宣戰，何懼讓他的神聽到？

……

青山腳下，立起一座小小青墳。

三支燃香，浮起繚繚青煙。

我聽聞她出生在北方的一座縣城，是個聰明努力的學霸。

十五歲考上復旦數學系，十九歲考上清華直博。

今年才二十一歲。

正是王小波口中的那個「想去吃、想去愛、想變成天上的半明半暗的雲」的美好年華。

她戴金絲邊眼鏡，看起來斯文古板。

但她內心火熱，喜歡 cosplay，會拉二胡，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也充滿正義。

她會被言論煽動找我挑戰，也會在發現誤判後飛速道歉。

她，是那麼優秀閃耀。

我身穿純白素衣，伏地拜了三拜：「你放心，我仍然選擇月亮。」

「我，永遠選擇月亮。」

15

招安不成，紅蓮邪神想推我入泥沼。

江湖上關於我的流言紛飛，這兩日更是傳得不堪入耳。

「那個合歡宗的小妖女，不知和多少男人苟且過，真真是不要臉！」

「聽說她大放厥詞，要把仙門的男弟子都嘗個遍呢。」

「好一個蕩婦！」

「聽說仙尊要降罰於她，懲戒她的淫行呢。」

以上是仙門弟子說的。

玩家之間，也跟著傳起我的行徑。

「誒，聽說那個叫李可愛的要推翻紅蓮仙尊。」

「啥？！她有病嗎？幹嘛吃飽了撐的去得罪神明？」

「不是她想得罪神明，好像她穿越成合歡宗妖女後太放蕩了，副本世界的仙尊看她不順眼。」

「聽說她抽中的是『鼠』誒，遊戲里抽中這種偷雞摸狗的簽，遊戲外指不定也是宵小之徒。」

「可不嘛，這種私德有虧的垃圾，誰願意和她組隊？！讓她死在副本世界才好呢。」

……

舒悠然，你知道嗎？

你死之後，我啊，孤立無援了呢。

可答應了你的，我一定會做到。

一定！

16

夏日祭典，轉眼已至。

繁華的京城中，美麗的紅蓮燈籠掛上了家家戶戶的屋檐。

黃金路兩旁站滿了仙門中人，天衍宗、妙爐閣、蜀山、太陰教……長老們姿態恭順，年輕弟子眼含孺慕。

一些俏麗的師姐師妹手持一枝沾著露水的荷花，紅著臉頻頻顧盼。

皇族也出動了，老皇帝率一眾宗親站在白玉祭壇的階下，低眉順眼地迎接仙尊降世。

平民百姓也得恩賜，可在人群的最外圍瞻仰尊上的神顏。

……

黃金路兩側雖站滿了人，但寬闊的路面上卻連只螞蟻都不敢爬上去。

金磚早被洒掃乾淨，撒上花瓣，這是待會仙尊的飛降之地。

一聲清越的鶴鳴激盪九霄。

我一襲白衣，站在仙鶴的背上，倏忽飛至。

「感謝諸位來此參加我同伴的葬禮，」我從挎著的竹籃中抓出紙錢，揚得飄飄洒洒，到處都是，「她的名字叫舒悠然，是天衍宗不起眼的外門弟子。」

「哦當然，那不過是個虛擬身份，她是清華數學系的博士。」

全場譁然。

街道旁的宗門長老仰頭對我吹鬍子瞪眼，人群對我揮刃相向，生怕我這個骯髒的妖女攪擾了仙尊清凈，惹來天怒。

我沒理會，而是繼續撒紙錢：「兩日前，她死於鳩塵老賊之手。只因她想給弱小的人討個公道，讓骯髒的世界多一分乾淨，只因她把人命看作是命！」

「就因為她是個勇敢的好人，她被鳩塵老賊殺了！」

我略一沉吟，睨視著下面無數個攢動的腦袋。

「不過諸位放心，鳩塵老賊已被我親手殺了。」

霎時，全場震驚。

仙宗長老們更是差點兒驚掉下巴。

他們交頭接耳。

「什麼？鳩塵天師被殺了？」

「胡扯！憑她也能殺死老天師？」

「師父，咱們要不要出手趕走她？」

「不可妄動！仙尊即將降世，萬一讓這妖女的血污了黃金路，只怕仙尊會怪罪。」

我再次忽視了悠悠眾口。

一揚手，撒出的紙錢紛紛飄散，漫天飛揚。

「諸位，你們拜仰的仙尊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是個披著聖光的惡魔。」

「當然，你們中定也有人與他同流合污，與他一起殘害百姓，草菅人命！」

「但！這世間有邪，便必有正。」

「我不信你們所有人的心都是黑的！」

「我不信這裡只有我一人看得清真相！」

「我不信，你們中沒有我的同路人！」

我揚手一撈，一道靈光流瀉的符咒被夾在兩指間。

晨風中，我長發飛揚，眸中燃起星火。

「今日，我將在此誅殺偽神，可有人是我同伴？」

我的直播間早已湧入舒悠然的許多粉絲。

那些曾嘲笑和聲討我的彈幕，早已站在我的身後。

【對不起，李可愛！對不起！！！】

【我爆哭！嗚嗚嗚舒姐死了，小白花在神降之日，為她舉行了最隆重的葬禮。】

【我是舒姐的粉絲，我說過你壞話，我簡直想挖出心來向你道歉！真的謝謝你願意守護『月亮』！】

【我也力挺李可愛，但我好擔心啊，那個仙尊可是副本世界的神，李可愛能贏嗎？】

【樓上安心啦，你們不了解小白花的實力。】

【是的是的，我們小白花超強的！】

【大家不要刷屏了，讓我說話！李可愛！！快逃！！！】

【逃！你打不贏的！棠神也登錄了這個副本，我剛從他直播間回來，事情沒你想像中的那麼簡單！舒悠然的仇，以後再報！現在！！逃！！！】

【怎麼辦？我是王中秋，誰能把我的消息傳達給李可愛啊？求求直播間的大家，有沒有人能讓她看見彈幕？一定要讓她快逃啊！！】

我的遊戲初始技能就是「彈幕昭昭」，我本來就能看見彈幕。

謝棠，也在這個副本？

王中秋退出遊戲後，成了看直播的觀眾。

他去了謝棠的直播間，然後發現了危機，讓我逃。

謝棠那裡出了什麼事？

17

天空中響起美妙的仙樂和吟唱，聲音輕柔空靈，隱隱透出神諭。

漫天花瓣飄飛，詭秘的幽香瀰漫四方。

所有人沐浴在神光之中，眼神虔敬迷離。

在這如夢似幻的情境中，一頂巨大的紅色轎輦自遠方飄然飛來。

吟唱聲越來越響，轎中人的面容越發清晰，待飛至近前，赫然是一位容顏昳麗、明眸皓齒的紅衣天神。

他比常人高大五倍，威儀莊嚴，神情慈憫，手執一枝紅蓮，腦後有一圈紅暈的光環，周身仙光縈繞。

我，比他手中的蓮花大不了多少。

「參拜仙尊！願仙尊神光普照，賜福蒼生。」

眾生呼啦啦跪了一地。

他仿若未聞，任由匍匐之人長跪不起。

紅蓮仙尊凝視著站在鶴背上渺小的我，他清睿的眼神似能看清一切，只見他溫柔笑問：「怒易傷身。姑娘何不舒展眉頭？」

「吾可留你在側，賜你年輕永壽，予你無上尊榮和無盡財富。」

「亦可令你『明月墜泥潭』『靈珠碾為塵』。」

「你既知吾心意，何不跪伏？」

我對他的問候、邀請和威脅置若罔聞，清斥道：「魔頭，今日我來取你性命！」

說完，揚手捏訣：「震訣，雷霆之怒！」

霎時，九天之上，驚雷滾滾，眨眼間狠劈下來！

不承想，那雷竟劈到我的身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墜落鶴背，跌到黃金路上，摔斷兩根肋骨。

剛剛猛烈的雷霆劈傷了我的頭骨，血汩汩流下，染紅左眼。

怎麼回事？

為何會反彈？

這種情況，再用符籙搞不好會殃及己身，還是改用召喚術為妙。

我再度捏訣：「鳳凰火——」

尖銳的鳳鳴劃破長空，虛空中飛出一隻五彩斑斕的巨大鳳凰。

可它卻向我噴出火焰！

幸好我忍痛翻身躲開，還是被燒著了幾撮頭髮。

我急急念訣將鳳凰收回。

竟然未傷他分毫嗎？所有對他的攻擊都落到我自己身上。

我仰望半空中的巨大神明：難道他的神技是反彈？我就要這樣敗了嗎？

我聽到那些跪拜之人的竊竊私語。

他們說——

「看啊，這就是得罪神明的下場。」

「千萬別犯傻，神是不可戰勝的！」

「可師父，她剛剛說的是真的嗎？仙尊真的只把咱們看作螻蟻嗎？仙尊真的殺了很多百姓嗎？」

「噓——閉嘴！」

「可，仙尊真的是她說的那個樣子嗎？我真的想知道！」

「莫聽，莫問，莫看。」

……

我答應過舒悠然我會拼盡全力。

如果我殺不了他，那我也要把黑暗的夜空撕開一個裂縫，讓光透進來。

哪怕只有一絲光，也值得！

我拚命站起身，搖搖欲墜但仍勉力強撐：「佑城的百姓，是被天衍宗的沈鶴州害死的！」

「可你們愛戴的仙尊沒有懲罰沈鶴州，因為他是他的走狗。」

「金石鎮的百姓是被妙爐閣的丹修害死的！」

「可你們愛戴的仙尊沒有問罪，因為他們是他的爪牙。」

「供奉仙尊的『魚魄』是以女童的血肉和魂魄煉成的，但你們愛戴的仙尊欣然享用。」

「佑城中，可有你們的父母師長？」

「金石鎮中，可有你們的摯愛親朋？」

「未來再煉製『魚魄』時，可會犧牲掉你們的子女？」

「未來，又會再有多少金石鎮？多少佑城？」

「你們，真的要永遠活在這黑得看不見光的世界中嗎？」

我問完了。

轉身，用盡最後力氣，御風飛向紅蓮仙尊。

在他輕視的笑容中，衝進他的懷中，抱住他的脖子，揚手捏訣：「震訣——」

「雷霆之怒！」

這招玉石俱焚，我曾用過。

人體是導電的。

既然我的咒訣只能自傷，那便讓我以自毀，來撼動你！

九天之上，驚雷再起。

雷霆猛烈地劈下來，落到我二人頭上，紅蓮仙尊鎮定的面孔終於鬆動，在他失神的一剎那，我猛地撕下他的臉皮！

果然——

他是沒有臉的。

剛剛就覺得他笑得虛偽假面，竟真的披了一張臉皮啊。

而那一刻——

我自半空跌落，狠狠摔到地上。

本來靜悄悄的人群，躁動起來。

訝異的驚呼和私語像海浪一樣，翻湧擴散，蔓延開來。

紅蓮仙尊雖沒有五官，但我依然感受到他的震怒。

他微笑著的淡定的臉，第一次崩壞了。

他要向我出手了！

「姐姐？」

稚氣的一聲呼喊在人群中響起。

我轉頭看到那個被我們救出、送我花朵的小女孩也站在人群里。

她依然頭髮乾枯，瘦瘦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她看著我，滿眼驚愕。

在她的注視下，紅蓮仙尊巨大的手掌向我拍下來，強勁攜風，食指按向我的腹部！

我必死無疑。

「別看，」在最後一刻，我沒有抵抗紅蓮，而是用最後的炁，醞釀出一道清風，「巽訣，風障目。」

清風吹得女孩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閉眼的剎那，我的腹部被紅蓮仙尊的食指洞穿！

巨大的血洞，汩汩地冒著血。

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身體劇痛無比，生命的跡象在急速流失。

我感到冷極了，意識越來越模糊。

身體變重了，靈魂卻越來越輕。

姐姐要死了。

不好看。

你……

不要看。

18

我死了。

魂魄飄在半空，看人群散盡。

迫於對仙尊的畏懼，無人敢替我收屍。

夜晚，更鼓敲響。

空無人影的黃金路上，鳳玉岑著一身青衣從長街的另一端走來，他俯身抱起我殘破的屍體。

茉莉花簌簌，落了他滿身，好似月亮的碎片。

我的血染紅了他的長袖、衣襟、袍擺……滴到他雪白的長靴上。

他沒說「好髒」。

……

鳳玉岑在神冢山給我挖了個墳，還立了個碑——「李××之墓」。

這個「××」是什麼意思？

他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

另外，我明明死了，卻總覺得自己好像沒死透。

我的魂魄飄不遠，這兩天一直圍著自己的墳包打轉兒。

秉承著一貫的勤奮好學，作為鬼魂的我復盤了那天的戰鬥——歸根結底，我是被我自己打死的！

所謂的紅蓮仙尊，他最大的本事竟然是反彈？

我越強，死得越快越慘。

我太自負了。知己，卻不知彼。

輸得不冤。

……

風鳴林間葉，月照青墳冢。

在我死後的第三天，我的墳里冒出一道金光，光芒盛大溫柔，穿透我的魂魄。

一股強大又溫柔的吸力猛地將我攝入土中！

夜風拂過，落葉沙沙作響。

青墳中猛地伸出一隻纖細蒼白的手！

19

魂魄回歸肉身後，我從墳里掙扎著爬了出來。

身上劇痛，頭部和腹部的傷口乾涸了，斷掉的肋骨疼得我直不起腰。

我摘下腰間的平安扣，它仍在散發光芒。

金光漸漸微弱，像為玉佩鍍上了薄薄的金邊。

我把它緊緊攥在手裡。

這枚平安扣是謝棠送我的，應該只是一枚普通的玉石才對，為什麼會救我性命？

復活後，彈幕湧入腦中。

【啊啊啊小白花復活了？！】

【嗚嗚嗚好心疼女鵝，她死得太壯烈了，咱不跟紅蓮大魔頭打了，快回遊戲大廳吧！】

【如果不是棠神的平安扣，小白花早死得透透的了。嘿嘿我嗑的 CP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