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曰無衣完整後續

少年擺脫了身上的木乃伊纏布後，眼冒金星地癱坐在地：「謝謝……沃去，好暈！」

但他很快緩過神，出謀劃策：「詭影，以人類的影子為食。吃掉影子，就會吃掉人類的靈魂。要消滅它們，重點是光。」

「光？」我認真求教，「它們怕光？」

鹿聞笙推推黑框眼鏡：「非也！有光才有影，可以說『光』是『影』賴以生存的條件。」

我秒懂：「所以，我要做的是關掉『燈』！」

關燈。

不只是博物館的燈，而是關掉一切「光」！

讓詭影所在之處，陷入絕對的黑暗。

鹿聞笙作餌，跳出了《女史箴圖》。

「小爺在此，有本事來追我呀！」他耀武揚威地向詭影挑釁。

張牙舞爪，神情非常欠揍。

果然！

四處搜尋的黑色詭影，像聞到香味的大老鼠，自四面八方，以詭異又奇怪的姿勢，以閃電般的速度，沿著天花板、牆壁和地板向鹿聞笙地上的影子撲去！

「坤訣，暗夜召來！」

剎那間——

濃墨一般的「黑暗」從鹿聞笙的影子周圍蔓延開來！

一些詭影慘叫著被黑暗淹沒，另一些詭影狼狽逃竄。

可僅僅只過了 5 秒！

「黑暗」蔓延至整個展廳，世界陷入絕對漆黑之中！

「啊啊啊啊！」展館內響起悽厲的慘叫。

片刻後，我屏退黑暗。

昏黃的展館中，寂靜無聲。

詭影盡消！

而我，笑眯眯地站在鹿聞笙面前，向他伸出手。

少年躲過一劫，忐忑又興奮地仰望著我，目光炯炯。

「牛啊，女神！你這招數我從沒見過哎！」

「我誠摯地代表東方燃邀請你加入我們戰隊！」

「我們戰隊可是亞洲區的 top！亞洲榜前十名里除了神隱和鳳玉岑，都是我們戰隊的哦！」

「怎麼樣？很有誘惑力吧？」

「你在榜單排第幾？真奇怪！你這麼厲害，我怎麼從沒聽說過你？」

「哼哼，阿燃那傢伙傻兮兮地邀請了個叫李可愛的新人來拖我們後腿……」

「可我！我竟然在副本里挖到了你這個寶藏，我才是我們戰隊的挖寶達人，哇咔咔咔……」

他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終於想起問一句：「對了，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彈幕早就笑翻了天。

【哈哈哈哈，鹿聞笙真的是總榜第七嗎？就憑他這個智商也能上總榜？】

【智商多高不曉得，話癆第一不頒給他，我可不服！】

【媽呀，笑出眼淚了！他知不知道眼前站的就是他吐槽了無數遍的李可愛啊！】

【快！求求了，小白花快大聲喊出你的名字，我要看他裂開的表情！】

【啊啊啊啊快！求求了，我急死！我是急急國王！等著看鹿聞笙吃癟等一晚上了！】

我忍俊不禁。

仰頭注視少年激動得火花四濺的雙眼。

「其實我就是……」

鹿聞笙打斷我：「你是神隱，對不對？啊啊啊！原來你就是總榜第二！」

「你從來不開直播，神出鬼沒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即便是我查了個底朝天，也沒翻出你的資料，阿燃說你是個和尚，哼哼，我就知道她是騙我的！」

「想不到總榜第二的神隱大人竟然是這麼可愛的女孩子！」

「你的桃花眼像星星一樣亮哎！頭髮好長，都到腰了哎！打架還那麼厲害！」

「神隱大人，請加入我們的戰隊吧！求求你，求求你……」

我趕緊打斷他，笑眯眯道：「我就是李可愛。」

8

「啊？」

他像沒聽清，茫然地問了我一句：「你說什麼？」

我認真道：「我就是李可愛。」

少年怔怔地張大嘴，像剛吞下一個燈泡，嘴再也合不攏了。

「你說你是李可愛，你說你是李可愛？你說你是……」

他呆呆地重複了好幾遍，像恍然大悟：「啊啊啊！天吶天吶天吶，你就是李可愛？」

我點點頭，笑嘻嘻地適時補充：「沒錯，先前在博物館門口，給你們檢票的也是我哦。你對我的吐槽，我都聽到了呢。」

剛剛緩過神的鹿聞笙，再次宕機。

他想說話，卻被思想噎住，咳得翻江倒海：「咳咳咳咳……」

直咳得臉漲得通紅，眼淚都流出來了。

【哈哈哈，愛神太壞了！人家小鹿同學才剛反應過來，她又放大招！】

【啊啊啊！是誰激動得上躥下跳像峨眉山的猴子，是我是我是我！】

【哈哈哈哈哈，看小白花直播不能喝水，我差點兒嗆死。】

【樓上的，你只是嗆死，我室友看到這兒一個激動猛灌了半瓶花露水！幸好我的異能是華佗之手……】

【yes！爽了爽了！高興得想吃掉板凳！】

【各位的精神狀態……哈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看的是克系直播呢！】

……

「救命——」

又是一聲尖叫。

一個英俊的外國青年在博物館中狼狽地奔逃著。

他的襯衫破破爛爛，紅色的斗篷上布滿被灼燒的破洞，漂亮的金髮也被燎毀了一片。

一支燃著紅色火焰的棒球正以疾風般的速度追逐著他！

那隻棒球……

好眼熟！

我心中一痛：好像是謝棠的！

金髮的歐洲玩家眼含淚花地沖我們大叫：「玩家中有詭怪！我的隊友都死了！」

鹿聞笙推推黑框眼鏡，恢復淡定：「他叫尼古拉斯，是丹麥貴族，歐洲榜前五十。擅長點金術，是氪金型玩家。」

小鹿看熱鬧不嫌事大，幸災樂禍地笑起來：「這傢伙愛美得很，據說出個門能挑三個小時的衣服，倒是第一次看他衣不蔽體。嘻嘻嘻……」

我揚手捏訣：「坎訣，水結界。」

一道瑩潤的水幕將我們三個罩住，火焰棒球被擋在外面。

下一刻——

銀髮少年幽幽地出現在走廊拐角，精緻的側臉寫滿不屑。

他一如既往地戴著棒球帽，手握球棍，矜傲帥氣。

「謝棠！」

我驚叫出聲，眼中蓄淚。

9

謝棠是我的重要夥伴！

我們一起並肩作戰，打過很多副本，但在上一局《嵐城保衛戰》中，他為守護嵐城人民犧牲了。

我進入現在這個副本，要救的人就包括他！

「謝棠……」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燃燒的棒球向我猛飛過來！

砰——

擊中了我的腹部，我用炁浪抵擋，但還是被棒球擊飛！

一枚平安扣叮叮噹噹地掉出來——那是謝棠送我的。

在嵐城大戰之前，他說希望這枚平安扣能保佑我平平安安。

我被猛地撞到牆上，吐出一口血。

鹿聞笙焦急地大吼：「他不是謝棠！是傀儡！」

果然，下一刻，銀髮少年轉過頭，銀灰色的瞳眸木然呆滯。

他的周身燃燒著紅色火焰，唇角勾起譏笑。

他像一具被邪惡靈魂支配的軀殼，像被傀儡師操縱的提線木偶，僵硬地向我們走過來。

嗒，嗒，嗒——

腳步聲，冰冷地敲擊在我的心上。

我吃力地站起身：「不，他是謝棠。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

那種縱然清冷矜傲，卻美麗如月光下的海棠花一般的氣息。

我抹去唇角的血：「『操控亡魂』，用你陣亡的朋友來對付你。好厲害好狠心的詭術！」

鹿聞笙像被我點醒了。

他恍然大悟：「是歐洲玩家艾利歐，他會操控亡靈，被稱為亡靈師，歐洲排行榜第二！」

彈幕哭起來。

【嗚嗚嗚，竟然真的是棠神！我的心好痛！】

【難道真的要兵戈相向嗎？雖然棠神被控制了，可他的心裡一定很愛小白花的！】

【歲數大了，見不得這種自相殘殺的場面。小白花，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小白花你還記得嗎？你曾拽掉過他的校服扣子，他曾搶過麥克風唱歌給你聽。在下著暴雨的夜晚，在昏黃搖晃的燈火下，他一句一句地為你翻譯德文……他毫無耐心，卻對你有耐心。他向來單打獨鬥，卻樂於與你為伴。】

【嗚嗚嗚！回憶殺我！小白花，求你放了他吧！】

我要小心謹慎。

既要擊敗謝棠，又不能傷害他分毫。

否則，即便復活他，他的魂魄也會受損。

我忽然福至心靈，靈機一動：「坎訣，水結界！」

水潤的結界像一個巨大的氣泡把謝棠包裹起來，飄浮到半空。

我在咒訣里加了點兒料，不僅結界外的人傷不了他，他也傷不了結界外的人。

被操控的謝棠在飄浮的水氣泡中掙扎，捶打，撕咬，翻滾……

我鬆了口氣。

他本事很大，可他沒我會打架！

彈幕立馬傻眼。

【噗——對不起棠神，真的會忍不住笑出聲。】

【哈哈哈哈，被操控的棠神像個三歲小孩，面對小白花，他簡直毫無招架之力！】

【活著的時候就被小白花欺負，死了都逃不過這該死的宿命！嘿嘿嘿嘿，我有億點點嗑到。】

【你們好邪惡哦！明明他們還陰陽兩隔呢，你們這也能……好吧，我也嘿嘿嘿嘿……】

10

鼓掌聲響起，一下，一下。

幕後的觀眾終於要現身了！

謝棠的亡魂消失，虛空中出現一個生著黑色鬈髮、血紅眼珠的歐洲玩家。

他長得極其美貌，像地獄裡爬出的畫皮惡鬼，周身黑霧繚繞。

或許已不能稱他為玩家了，他是詭怪偽裝的冒牌貨！

「驚悚遊戲真是人才輩出。」他飄浮在半空，陰陽怪氣地鼓著掌，「想不到亞洲區也冒出了有趣的人呢。」

「艾利歐！」那個金頭髮的叫尼古拉斯的傢伙憤怒極了，他向我們解釋，「就是他，殺了我的同伴！」

尼古拉斯指著詭怪怒吼：「你不是真正的艾利歐，你是詭怪！」

我讚許地拍拍他的肩膀：廢是廢了點兒，但腦子還蠻靈光的。

隨即，我揚手捏訣：「巽訣，颶風召來！」

一小道猛烈的狂風，避開館中珍寶，精準地捲起偽裝成艾利歐的詭怪，裹挾著呼嘯之勢，把他送走了！

呃，雖然只過了十秒鐘，但他應該已在千里之外了。

彈幕瞠目結舌。

【……】

【這麼快的嗎？都不你來我往打一架的嗎？】

【簡單！粗暴！我喜歡！】

【哈哈哈，看出來小白花真的很想復活棠神他們了！前期小心謹慎，後期猛推遊戲進度條。】

鹿聞笙傻眼：「你、你你你……」

尼古拉斯懵逼：「Oh,god!Oh,my godness……」

他們還以為我秒殺了歐洲戰力第二的玩家呢。

這個詭怪……

應該遠沒有真正的艾利歐厲害。

冒牌貨就是冒牌貨！

我幫鹿聞笙和尼古拉斯合上被驚掉的下巴，笑眯眯道：「走。」

「去哪兒？」尼古拉斯完全沒進入狀態。

我淡定道：「最終決戰。」

沒錯。

就在我送走假艾利歐的那一刻，系統有氣無力地在我耳邊播報。

「呵呵……恭喜玩家李可愛。」

「我還沒發布第二關任務呢，你就把我第二關的 boss 送走了，呵呵。」

「請立即前往最終決戰——倖存者之墓。」

11

光線一暗。

燈火再度照亮周圍時，倖存的玩家已全部聚集在一個寬敞的大廳中。

在那裡，我們看到了東方燃。

鹿聞笙趕緊拽著我湊過去，三人小隊會師成功。

「叮——」

系統播報：

「截止到目前，死亡玩家 192 人，倖存玩家 8 人。」

「恭喜諸位，活著進入最終決戰！」

「想必諸位已發現了，你們中隱藏著詭怪。」

「到底誰是真正的同伴？」

「而誰又是詭怪呢？」

「倖存者之墓已為諸位開啟，歡迎入棺！」

地板震動，四口棺材自地下緩緩升起。

每口棺材只勉強躺得下兩人，系統讓我們選擇同伴。

選錯的，肯定要死一死了。

尼古拉斯向我走過來，步履優雅。

儘管昂貴的襯衫已被燒掉半邊，卻毫不妨礙他的貴族派頭。

他躬身紳士地向我伸出右手：「可愛的女士，可以和您一組嗎？」

青年笑意溫柔，指尖卻在微微顫抖——他怕被我拒絕。

我乾脆地答應：「當然，我願意選擇你。」

我沒有握住他伸出的右手，而是飛速捏住他的脖子。

咔嚓——

扭斷！

「啊！」玩家中傳來驚呼，「她殺了他！為什麼？」

墨綠色的血液自尼古拉斯的嘴角緩緩流出。

毫無疑問，他是詭怪偽裝的。

真正的氪金貴族尼古拉斯根本就沒進入遊戲！

先前，這個假扮者偽裝成柔弱之態，以落荒而逃之姿，奔向我和鹿聞笙，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讓我倆信任他。

在意識到我對詭怪的威脅後，他想在棺材中除掉我。

可惜，他不知道我的系統初始技能是「彈幕昭昭」，只要我和玩家有肢體接觸，就能看到玩家直播間的彈幕。

在上一輪，我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發現他沒有直播間。

為了進一步確認，在進入決戰大廳前，我悄悄刺破了他的指尖，血是綠色的。

詭怪不僅偽裝，還開始耍心機了呢。

兜兜轉轉地裝成受害者，試圖獲取玩家的信任，簡直有八百個心眼子！

12

遊戲節奏徹底被我攪亂，沒人進入棺材，而是直接開打。

不等我出手，東方燃就單挑殺死了全部西方玩家。

是的，他們全部都是詭怪！

要不是我們三個機警，這遊戲簡直一點兒都不給玩家活路！

在門口檢票時，我就發現，後續進門的西方玩家，90% 都是詭怪。

但對於早早進去的西方玩家，比如尼古拉斯之流，我沒能在門口確認成，只好在進博物館後進行排查。

「你們對我的信徒們真是毫不手軟呢！」

喑啞的低語聲，在空蕩的大廳中迴蕩。

一口巨大的棺材自地下升起。

砰——

蓋子掀開，巫師緩緩睜開雙眼，碧綠的眼珠像泰晤士河底被洗刷千年的翡翠。

金色的長髮像永恆不落的太陽，蒼白的臉像阿爾卑斯山上積年不化的皚雪。

鹿聞笙推了推眼鏡，趕緊科普：「菲尼克斯，傳說中的不死鳥，我們的目標就是在他身上拔毛。」

我堅定地點頭，隨即疑惑：「只要一根就夠了嗎？我要復活 999 人呢，不然還是拔光了吧？」

東方燃撲哧笑出聲：「不要貪心，總歸要留幾根羽毛給後來者呀。這個副本還要繼續呢。」

鹿聞笙撇撇嘴：「阿燃還真是為系統考慮。」

「你們聊夠了嗎！」菲尼克斯憤怒地攥緊拳頭，「到目前為止，還從未有過玩家拔下過我一根羽毛！你們，也不例外！」

刷一下，他身後的翅膀綻開，火紅的翅膀美極了。

我都想和他結契，把他收為使徒了呢。

可下一刻，我就不太樂意要他了。

因為他說——

「得意的東方人啊，你們的國寶在我手中，日日夜夜受著折磨呢。」

「聽到它們的聲音了嗎？低泣，哀鳴，哭喊……晝夜輪轉，就這樣啞聲地哭過百年。」

「每個夜晚，我的信徒們都會撕碎它們的魂魄！誰讓它們不肯忘記故鄉呢？」

「無數次撕裂，無數次癒合。總有一天，它們不敢再思念那遠隔重洋的家園。」

「你們東方有句老話：『月是故鄉明』。」

「可我相信，在無數次撕碎後，痛苦會讓它們閉嘴！這裡的月亮，也終會亮起來呢……」

「孱弱的東方人，你們的尊嚴被我踩在腳下，你們的命也掌控在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