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魚完整後續

閆錚還不死心。

他的腦子似乎終於拎得清了，沒再為了張茸茸來跟我求情。

而是變著法地想和好。

他已經去了入職的高校報到，那所學校跟我家一南一北。

他每天早早來樓下，給準備去晨跑的我送早餐。

晚上再跨越大半個城市回來，我不見，他就一直坐在樓下等著。

如此這般大半個月，他眼下都多了些青黑。

所以今天我下了樓，叫住了他。

他眼神剛亮起來，就聽到我說：「以後別來了。」

13

閆錚忙道：「那幾年異地我錯過了太多陪伴你的時間，我現在加倍補回來，好不好？」

我搖搖頭：「可我不需要了。」

我爸重重從鼻子噴了口氣，冷笑道：「早幹嘛去了。」

「老婆......」

「臭小子你亂叫什麼！」

我攔住要動手的爸爸，讓他先回去，我單獨跟他談談。

爸爸面色不善地上了樓。

沒一會兒樓上亮了燈，我抬頭一看，爸爸靠在窗邊緊盯著這邊。

我輕輕吐了口氣。

「閆錚，我倆之間應該沒有經濟糾紛，各自親友的份子錢各自退回去，彩禮我會退還，房子你家買的，陪嫁車和嫁妝都在我這，證也沒領——」

「可我沒想過分開！」

他緊緊盯著我，突然紅了眼眶：「梓魚，十年了，我從來沒想過跟你分開，婚禮上我說的話都是真心的。」

「那張茸茸算什麼？」

他頓了頓：「她就是個崇拜我的小學妹，又熱情，我也不好對人家冷冰冰的。」

「後來漸漸熟了，我只是拿她當個異性朋友，我沒跟她做過什麼越界的事，我根本就不喜歡她！」

也是。

如果真的喜歡張茸茸，為什麼還要跟我結婚呢？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才對。

他博士畢業，拿了高校的 offer，拋棄糟糠原配，轉向更年輕的女孩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所以，他只是享受這種感覺。

一邊是相伴十年的女友，一邊是年輕學妹。

日復一日中，他早就熟悉了我的溫柔愛意。

師妹的熱情和崇拜，更能讓他的那顆心臟瘋狂跳動。

他既要又要，覺得只要沒越界，就沒有問題。

「可是，真的沒越界嗎？」

「閆錚，你是不是覺得，只要沒說情話沒接吻沒上床，那你所有偏向她、你放任她入侵你生活的時刻，都可以輕輕放下，一筆勾銷？」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僥倖，只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只是覺得十年了，我們倆已經糾纏得那麼深了，怎麼可能輕易離開——」

「但是你看，選擇離開也沒那麼難，不是嗎？」

14

我自覺已經說得足夠清楚，轉身想上樓。

閆錚卻死死拉住我不放：「讀研開始我們倆就不在一起，我只是有些寂寞，我知道自己錯得離譜，我已經跟學校說了，你去做行政，我一定努力拿項目發論文，我們倆天天形影不離，你時刻監督我，好不好？」

他幾乎要哽咽了，仿佛失去我這件事真的讓他這麼難受。

「別放棄我，我不會再跟茸茸聯繫，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

可我卻在想，如果他真的會難受。

那就不會做出每一件可能會失去我的事情。

我搖搖頭。

「到現在你還以為，只是因為張茸茸嗎？」

「沒了熱情似火的學妹，未來你還會遇到優雅知性的同事，嬌俏天真的學生……」

「當你的心已經開始游移，那你就不值得我再信任了。」

曾經那個眼裡心裡只有我的少年，早就死在回憶里了。

「閆錚，以前我沒有跟你選一所學校，而是去了另一所文科實力更強的，你就應該明白，我從來都沒想過依附於你製造的避風港。」

「我們都喜歡孩子，身體原因我也想早點生育，讀博壓力大，所以我選擇畢業後出來工作。我那個時候愛你，所以願意成為為了家庭而稍微妥協的那一個。可現在既然已經結束了，我也該好好走自己的路了。」

晚風有些冷，我卻拒絕了閆錚想披在我身上的外套。

堅定地一點點掙脫他的手。

留他一個人站在原地，身影孤寂。

14

共友轉發了閆錚的朋友圈給我。

【只是吵架，梓魚有些情緒上頭，謝謝大家關心，我會哄好的。】

他還不想放棄，可我也不想再理會了。

我辭職後，專心為四個月後的博士申請做準備。

數日後的深夜，我突然接到一通陌生電話。

「喂嫂子，我是閆錚的朋友，他喝多了一直喊你的名字，你能來接他一下嗎？」

我掛斷前，隱約聽到那頭的嘈雜聲音里。

閆錚含糊不清地喊我的名字。

像是張茸茸的聲音在旁邊說：「師兄，她不要你了，你不能回頭看看我嗎？我一直喜歡你的啊。」

「你滾，我不要你……」

沒多久，張茸茸突然私信了我。

「你既然準備分手了，就別藕斷絲連給師兄希望！」

我回覆：「那得看你的本事了，操心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拿不拿得到畢業證吧。」

張茸茸似乎有些破防了。

她突然轉變話題：「宋梓魚，你猜兩年前，師兄真的沒幫你搶到九價嗎？」

沒等我反應，又發過來一張聊天記錄截圖。

截圖里張茸茸說：「謝謝師兄幫我搶到九價，愛你！」

我呼吸一窒。

兩年前的九價是眾所周知的難搶。

發現一個小程序有苗的消息，我拜託閆錚幫我一起搶。

可等到開放時間直接被秒光，閆錚說他也失敗了。

而這張截圖裡，張茸茸說：「你為了幫我搶，把女朋友的那個忘了，她不會生氣吧。」

閆錚回：「不是說處打了才有效果嗎？她早都不是了，打也沒多大意義。」

「你還沒交過男朋友，打了師兄才放心。」

張茸茸回：「嘻嘻，我倒是想談戀愛，得看對方願不願意了。」

她一字一句充滿得意。

「看到了嗎？你只是贏在比我早到。」

「師兄既不在意你的身體，也不在意你的心情，他早就不愛你了。」

「他只是習慣了，等他自己意識到，你遲早也被拋棄，不如現在自覺點自己滾。」

我坐在那裡，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來。

可回過神後，卻覺得有些可笑。

就像是一個地獄笑話。

這段時間我突然面臨的衝擊已經夠多了。

再多來一件，其實也沒那麼嚴重。

如果她發得再早些，也許還能傷害到我。

聽說閆錚跟張茸茸撇清了關係，還拉黑了她所有聯繫方式。

怪不得她怎麼都掩飾不住字裡行間的急躁。

我想了想，打字道：「可就算沒我，你師兄也沒想要你啊，曖昧而已，還真以為自己能上位？」

那天晚上，我下意識錄了音。

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然後怒氣沖沖發了條語音：「你看他還為了我買醉，你這麼急，那我偏不讓你如意，我現在就打車去，有本事你就來搶啊！」

錄音里，閆錚那句「我根本就不喜歡張茸茸，就算你不要我了，我也不會選擇她」，讓對面沉默了很久。

我發完就反扣手機，如常讀書、看文獻。

等洗完澡準備上床時，手機再次響了。

是張茸茸和熟睡的閆錚的自拍。

在床上的。

「我給他了，他必須對我負責，你倆沒可能了。」

我再次錄了屏，在心裡對她說了聲謝謝。

謝謝你，為我送來最重要的證據。

15

我連夜把所有錄屏和文字記錄做成 PPT 發在了網上。

也發給了閆錚即將就任的學校紀委郵箱。

如閆錚所說，那些事就算對我造成的傷害再深。

可就事論事，也觸及不到紀律評價的那條界線。

我發在網上，也不過是網友不痛不癢地咒罵幾聲。

對閆錚的前途和事業，影響微乎其微。

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我本來只是想從她那裡弄到一些實質性的證據。

可沒想到她狗急跳牆，自作聰明，添上了最重要的一塊磚。

我和閆錚辦完了婚禮只差領證，而且閆錚也沒在朋友圈承認分開。

這下就是妥妥的出軌了。

而張茸茸之前那條視頻熱度很高，輿論很快就起來了。

張茸茸喜歡暗戳戳分享和閆錚的日常。

又有人扒出來她的紅薯小號。

有條帖子說：【大學畢業了，實驗是師兄做的，數據是師兄給的，論文也是師兄寫的，人家笨笨嘟，只能在旁邊喊師兄好棒哦。】

【師兄還幫我寫了小論文，今天請叫人家學術妲己，嘻嘻。】

還配了張圖，是一篇不錯的期刊接收郵件。

很快有人扒出來，張茸茸就是憑藉這篇她單獨署名的論文，讓她留校保了研。

本來最差的結果只是閆錚被 A 大退貨，他還有機會選擇其他差一點的學校。

而現在涉及到學術不端問題。

如果查清屬實，閆錚未來的學術生涯都會受到嚴重影響。

再次見到閆錚，比起上一面時的悲傷。

他此刻眼裡卻是委屈和指責。

「梓魚，你說好聚好散，為什麼現在要對我趕盡殺絕呢？」

我皺起眉疑惑道：「明明是你做得過分至極，現在卻來責怪我對你趕盡殺絕，有因才有果不是嗎？」

這些天的輿論，從網上到現實很多人都在吃瓜。

【六百六十六，演都不演了，我為了寫論文頭都禿了，改來改去查重都花了大幾百，人家跟師兄撒個嬌就什麼都有了。】

【我才慘好嗎？我是 pdf 女主同班同學，大學四年就沒八點後起過床，學生會社團比賽忙個不停，張茸茸天天在朋友圈曬吃喝玩樂，結果一篇論文翻我 0.3 分，我被擠出保研名單，只能苦逼考研了，我恨他們！】

【早就想說了，只是不認識這位的正牌女友，我是男主博士同學，很多人都知道他家裡一個，實驗室一個「小老婆」，噁心死了。】

誰說生活沒那麼多觀眾。

熱度還沒過去，網上時不時有人發帖，偶遇閆錚和張茸茸。

張茸茸跑到學校纏著閆錚哭鬧。

口口聲聲「我第一次都給你了，你必須對我負責。」

但是閆錚本來就不想負責，更是因為她工作都丟了，怎麼可能有好臉色。

他沒忍住動手推了張茸茸。

沒想到張茸茸腳摔骨折了，還報了警。

等到閆錚被拘留，張茸茸又對著警察哭鬧：「我只是想嚇唬他一下，誰讓你們把他關起來的！」

「我不管我不管，我是當事人都不追究了，你們憑什麼不讓師兄出來！他如果因為我再留了案底，我倆肯定沒可能了！」

然後她差點也因為妨礙公務被關進去。

等閆錚灰頭土臉出來，已經是好多天後了。

他不說對張茸茸恨之入骨，那也是避之不及。

見到張茸茸跟見了鬼一樣，只咬牙切齒留下一句：「我最後悔的就是婚禮那天晚上，一時心軟被你騙出去！」

「如果不是你，我的生活我的事業也不會變成這樣！」

16

兩個人再怎麼糾纏，我已經無心再去刻意關注了。

我從九月開始準備申博材料，寫研究計劃書、個人自述、專家推薦信……

雖然畢業後工作幾年再回頭選擇讀書，但我讀研時的成果可一點不摻水。

日子緊張又有條不紊地往前走。

第二年五月，我被心儀的學校錄取了。

也是這時候，我再次聽到了張茸茸的消息。

她又在網上小火了一把。

那些事情搞得她根本無心寫論文，也沒有第二個閆錚再來幫她。

哪怕學校願意給機會，她最終還是灰溜溜地只拿到了結業證。

她憑藉本科學校進了一家普通公司。

結果因為習慣了不勞而獲，出軌了已婚上司，被對方妻子在公司揪著打。

好事者拍了下來傳到網上。

網友樂了：【軍訓喜歡教官, 上學喜歡師兄，上班喜歡領導，小姐姐你真是一點彎路都不想走啊。】

......

張茸茸的事被重新提起, 吃瓜網友又開始關心起另一位主角的現狀。

【我是男主同學, 他在這個研究方向確實挺強的，所以競爭對手抓到機會肯定想徹底按死他。他被查出學術不端，還有作風問題，甚至還因此進過局子，一般稍微愛惜點羽毛的學校, 都不會要了。】

【好像也是去上班了, 好巧不巧跟綠茶師妹的公司在同一個園區，又被纏上了。】

【他爸媽給他找人相親，每次都被綠茶師妹攪黃。】

【綠茶乾的唯一一件人事，別讓渣男禍害無辜小姐姐！】

17

博二那一年, 我再次遇見了閆錚和張茸茸。

我帶父母出去吃飯, 餐廳那頭突然吵鬧起來。

我也張望過去，猝不及防就看見了閆錚。

短短一年多, 我幾乎要認不出他了。

曾經那個清爽帥氣，在男生眾多的工科學校也十分出眾的閆錚。

如今微微發福, 鬍子拉碴, 嘴角下垂, 眉心有條很深的豎紋。

而旁邊纏著他的張茸茸消瘦乾癟了許多, 滿臉刻薄。

正陰鬱地看著閆錚：「我天天去給你洗衣做飯，我以為你終於願意接受我了，你居然還出來相親, 閆錚, 你這個渣男！」

對面的女生聽著聽著, 臉色不屑又警惕，拿著包作勢要走。

在眾多異樣的目光里，閆錚也破罐子破摔了。

他突然一把揪住張茸茸的頭髮, 不甘示弱地罵道：「是我求你來給我當保姆的？還罵我渣男？我渣不渣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上趕著犯賤就別得寸進尺！」

我的心卻猛地下墜。

「（不」張茸茸哭了起來，他不耐煩地拖著她往外走, 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我。

然後他愣住了。

緊接著突然低下頭，一言不發繼續拖著張茸茸往外走。

「放開我, 你別動我！」

張茸茸奮力掙扎，摸到了一旁桌子上的餐刀，胡亂揮舞了幾下。

餐廳所有人都驚呆了。

閆錚捂著眼睛, 鮮血從指縫滲了出來。

張茸茸臉色慘白，脫力地癱倒在地。

......

回去的路上, 媽媽嘆了一聲：「一地雞毛啊。」

「明明有十年的回憶, 而且當時他也確實沒真的越界，梓魚能及時止損, 真的很果決了。」

我看著窗外飛馳的風景，笑了笑。

有些感情會隨著時間越釀越甜。

可有些感情只會隨著時間暴露出問題，本質上，其實就是沒那麼愛。

所以全部割捨掉,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生活一直在告訴我，不要為了打翻的牛奶而哭泣。

不論什麼時候重新上路，都不遲。

（全文完）

備案號:YXXBekDWp02RxzIXg30GxSNZ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