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他花期太短了,進入青春期發育就不長個兒了,你說說,這不是渣女是什麼?」
喜歡是真喜歡,追也是真追。
但愛得快,抽離得也快,這才是真正的許燦禾。
徐瑾然沒來由地慌亂了。
他很後悔自己那天為什麼一時衝動,把許燦禾做的小蛋糕摔在地上。
更恨顧予深那個綠茶心機男,故意對那摔爛的蛋糕擺出令人作嘔的表情,讓他在許燦禾面前又低了一頭。
這一刻,徐瑾然終於直面了自己怯懦的內心。
種種擰巴、不甘、嫉妒,都不過是因為他喜歡許燦禾,卻又不敢承認。
想清楚這一點之後,他竟然鬆了口氣,心情也更坦然了。
趁現在,許燦禾和顧予深感情不穩,他趕緊去哄許燦禾,一定還有機會的。
徐瑾然一夜未睡。
第二天,就託人找遍了各個專業的學生名單,想找到許燦禾上課的教室和宿舍。
卻又發現,這屆新生根本就沒有許燦禾這個人。
打給高中班主任,徐瑾然才知道,許燦禾上的是華大。
翻出手機聯繫許燦禾,發現自己已經被她全平台拉黑。
徐瑾然好不容易重建的自信心,終於在這一刻崩塌成渣。
16.
「你猜對了,《離別曲》是我送的。」
「之所以沒有露面,是因為那天在包廂外面,我聽到你兄弟們在調侃我,還有你那噁心的回應。」
我笑了笑。
「我這種卑劣又庸俗的人,怎麼配做你的普通朋友呢?」
我的確是個顏狗,但我不會碾碎自尊去喜歡一個人。
徐瑾然大為震驚。
「那天我說了什麼?」
你看。
徐瑾然甚至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
真可笑。
我轉身欲走,他上前攔住我:
「等一下!我一定是說了什麼混蛋話讓你傷心了,能不能給我個補救的機會?」
「我也做了小蛋糕給你!」
我無動於衷。
徐瑾然層層加碼,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我看。
「就算是你為了氣我,故意報考華大我也不在乎,清大離這裡只有二十分鐘的路程,我可以天天來找你!當初你也是因為喜歡我,才想變成更優秀的人,跟我比肩,不是嗎?」
「還有……」他語氣急促,「我昨天在學校里被人用麻袋套住打了一頓,肯定是顧予深乾的,他哪有半點大學生的樣子,這就是個流氓!」
「你怎麼能跟這種人在一起?」
我直視徐瑾然的眼睛,語氣平靜卻銳利。
「徐瑾然,我想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
「我考華大不是為了氣你,也不是為了向誰證明什麼——而是因為那是我想要的未來。」
「你以為我所做的努力都只是為了配得上你?錯了。我讀書、拚命往前跑,從來不是為了站在誰的身邊,而是為了讓自己有選擇人生的權利。」
「不論是清大還是華大,都是我通過自己努力考上的。那只能說明我是個很厲害的女生,這並不能證明你多有魅力。」
他僵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至於顧予深打你?如果他真的動手了,那確實不對。」
「但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欠揍?」
「你高高在上地評判我是否有資格被你喜歡,卻從沒想過,真正的二流貨色是你這種靠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的人。」
徐瑾然怔怔的,站在風裡。
他為了今天的見面早就精心打扮一番,劉海抹了好幾層髮膠,企圖將那點可憐兮兮的容貌作為自己最後的籌碼。
可在夏日的高溫炙烤下,髮膠混著汗液,他的髮型變得油膩厚重,襯衫也黏糊糊地貼在他微微彎著的脊背上,整個人十分窘迫。
時間不早了。
顧予深還在等我吃飯。
隔了很久,徐瑾然終於訥訥地擠出這麼一句。
「……許燦禾,對不起。」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還有,以後不要再來華大找我了,我會很困擾。」
轉身離開的時候,我忽然想起給徐瑾然送禮物的那個下午。
聽見徐瑾然那些話,還有刺耳的鬨笑聲,我真的很想把那本譜子直接扔掉。
可我終究還是沒有。
因為,即使他的喜歡廉價又虛偽,但我知道他有多麼熱愛每一個從自己指尖下流淌出的音符。
攥著譜子的手指緊了又松,最終只是將它輕輕放回地面。
徐瑾然不值得我原諒。
但他的夢想,值得這世上最後一點體面。
17.
食堂門口人來人往。
顧予深站得像一棵筆直的樹。
見到我時,那棵樹突然活了過來,歡喜地抖動著枝葉。
說來也巧。
今天他也穿了白襯衫,配上那張精緻的臉,完全就是漫畫里走出來的男主角。
總覺得他比剛認識的時候更帥了。
他快步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小聲埋怨道:「你們居然聊了二十三分鐘。」
見到徐瑾然的第一時間,我就給顧予深發了消息,告訴他我需要和徐瑾然單獨談談,把以前的事情說清楚。
我忽然注意到,顧予深的手腕有一處細小的傷口。
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無法發現。
「打架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
顧予深一臉無辜。
「哪有,貓抓的。」
「哦。」
——看來,徐瑾然受的傷更重。
那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唉,幸虧那貓沒抓在我臉上,臉在江山在,不然老婆該不要我了……」
顧予深望天,幽怨地說。
他忽然湊過來親了我一口。
「那貓抓得真疼。」
「不過,老婆親親我,就不疼了。」
我踮起腳尖,在他唇邊笑著落下一吻。
18.結局
大四那年,許燦禾以全系第一的成績申請到了公țű̂₉費出國讀研的名額。
顧予深說服家裡人,也申請了同一所學校。
她生出高飛的翅膀,他就做陪伴她的長風。
徐瑾然託人給許燦禾轉達了祝福。
但那會兒許燦禾睡得正香,顧予深怕吵醒她,一眼掃到那蠢貨寫的小作文,直接左滑對話框刪除了。
垃圾信息,不看也罷。
聽說,他現在談了個條件不錯的女朋友。
女孩子是大小姐脾氣,嫌他拉小提琴沒出息,將來養不起自己,成天逼他轉專業。
失意的徐瑾然總是跑到校外找那群好兄弟喝酒。
久而久之,自己把自己喝胖了,直接被大小姐給踹了。
沒了女朋友的經濟支撐,加上畢業遲遲沒找到工作,徐瑾然現在過得很落魄。
身邊人都說許燦禾命好,能在表白牆撈到顧予深那種深情專一的戀愛腦。
許燦禾總是不屑地撇撇嘴:
「哪有,能跟我在一起,是他顧予深命好。」
只有顧予深知道,哪有什麼憑空出現的戀愛腦,全是他的蓄謀已久。
也的確是他命好。
他和許燦禾曾是校友。
但那時他太忙了,總是不在學校。
兩個人雖然不同班,但顧予深也大概聽說過,隔壁班有個犟種小姑娘,那雙眼Ṫū́ₕ睛又清又亮,幹什麼都是風風火火的,看見帥哥就走不動路。
身為影后的媽媽一心想要把自己兒子早早送出國,憑藉這張遺傳自己頂級美貌的臉,混個頂流愛豆應該不算難事。
那時顧予深年紀小,沒什麼夢想。
就覺得,既然是一條路,那不妨去試試看。
他整天努力學習唱跳,也錄過幾張專輯,終於有了些眉目。
不料,班上幾個多事的男同學在網上撞見他發布的專輯,直接在班級里公放,還取笑他:
「有個明星媽媽了不起呀?自己狗屁本事沒有,唱歌這麼難聽,長得又娘炮,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在韓國出道吧?」
「聽說娛樂圈可髒了, 沒準你媽媽的影后就是睡出來的, 到時候你子承母業,跟你媽媽一起在娛樂圈『睡』出一片天,哈哈哈哈!」
……
那是顧予深第一次動手打架。
回家以後,媽媽很生氣地質問他, 平時那麼聽話, 為什麼忽然在學校打傷同學。
顧予深倔強地沒有回答。
他是單親家庭,媽媽平時照顧自己很辛苦,他不想讓她聽見那些會傷心的屁話。
從那天起, 他丟掉所有專輯,專心攻讀文化課。
他想證明給所有人看——
他顧予深,就算是不動用家裡的資源也可以考上好大學。
但打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學校給顧予深做了停課處理。
顧予深準備在家找老師自學。
回學校收拾東西的那一天, 正趕上義賣會。
他提著黑色書包,戴著口罩, 與熙熙攘攘的人群逆行,也恰好和隔壁班那個小姑娘的攤位擦肩而過。
「喂!要買專輯嗎?」
顧予深的腳步停下了。
他驚ţū₍訝地發現,自己丟到垃圾桶的那幾十張專輯, 居然被許燦禾一張一張地撿回來了。
每一張專輯都被擦得一乾二淨, 一點污漬都沒有。
又清又亮的眼睛, 映出他愕然的倒影。
顧予深淡漠地扭過頭:
「不買。」
「一看就知道很難聽,簽名也很醜。」
女生急了。
「別走啊!」
她獻寶似的舉起一張專輯, 封面上的少年在逆光中仰著頭,喉結線條青澀又倔強。
「雖然唱功是有點生澀啦, 但作曲很有靈氣, 真的很好聽!快點買股吧,萬一這位同學將來成了大明星,這就是絕版專輯了!」
也是她忽然湊近的動作,讓顧予深看清她胸前的校牌。
上面寫著三個字:
許燦禾。
許燦禾羞澀地撓撓頭:「其實我還偷偷找了學音樂的同學,幫我混了一小段自己的和音進去呢。」
「為什麼撿這些?」
他嗓音發緊。
「因為有人在認真地做夢啊。」
許燦禾把專輯又認認真真地擦了一遍。
「這些東西被扔在垃圾桶里的時候,全都是用防塵袋包著的, 每一張都有編號。它們的主人,應該也有丟掉的苦衷吧。」
「我先替他保管, 順便宣傳一下, 嘿嘿。」
她突然笑起來, 明媚得晃人眼。
「要是我做數學題也有這種精神, 是不是就能考上華大了?」
「不行不行,我是要跟徐瑾然一起上清大的……」
風把少女的劉海吹得亂糟糟。
她驚呼著用手背蓋住,也止住了碎碎念。
可這一幕,卻印在顧予深心裡很久很久。
那天他買下了所有專輯。
之後回家複習, 許多個夜深人靜的崩潰時刻, 都是那張專輯裡的聲音拯救了顧予深。
填報志願的時候,他理所當然地想起那張臉。
她說,她要考華大?
還要為了一個人考清大來著。
那是誰。
是她喜歡的人嗎?
顧予深決定跟自己打個賭。
填報華大。
如果能在華大再遇見她的話……
不管她有沒有喜歡的人, 他都一定會抓緊不放的。
神明回應了他的祈禱。
新生表白牆的評論區,足足三千多條評論, 顧予深翻到最後, 終於找到那個【我不是豬你才是】的 id。
他把自認為最帥的角度都拍了個遍。
最後還是決定直截了當地勾引,直接發了臉和腹肌的照片過去——
「同學,要跟我談戀愛試試嗎?」
「你要是擔心我不靠譜, 先網戀試試看也行。」
他鼓足勇氣,於是命運再次轉動。
那張未完待續的專輯結尾,是荒蕪的心臟終於長出春天的音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