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渾濁不堪,像蒙上了一層霧。
發病了。
小張從背後抱住他,盡力拖延時間。
但現在的侯偉仁危險的可怕,況且還拿著刀。
我試圖安撫他:「住手!你也不想傷到丹丹吧!」
他卻低吼著想要掙脫小張的束縛。
嘴裡念念有詞:「該死……你死了就沒有人和我搶丹丹了……」
「你該死……為什麼救別人不救丹丹……」
顯然,他已經神志不清了。
遠處傳來聲響,是劉再亮!
我連忙大喊傳遞位置,繁雜的腳步聲越來越快。
可就在他出現在走廊另一邊時,侯偉仁掙脫了。
他迅速逼近我身前,揚手,放手衝擊。
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睜開眼,丹丹倒在我懷裡。
侯偉仁怔住了,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液體,那是他女兒的。
周圍雜亂的聲音迭起,我愣愣地看向丹丹。
她痛苦地在我懷裡掙扎扭動,我甚至不敢去看傷口。
值班醫生迅速將她抬進手術室。
侯偉仁任由劉隊給他戴上手銬。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
我們都聽見了那句:「做你女兒太痛苦了,下輩子別再讓你當我爸爸。」
11
手術漫長難捱,我的傷口幾乎全部裂開,又被按進了病床。
噩耗傳來時,我只來得及匆匆看她最後一面。
她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舒緩安穩過。
終究,我還是沒能救了她。
我在醫院過了春節,大學開學時,劉隊來看我了。
他說侯丹丹的媽媽鬧到了警局,還試圖弄死侯偉仁。
他們是被逼結婚的,直到侯丹丹出生,她都不知道自己男人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後來,侯偉仁躁鬱症發作時,娘倆一起打。
但事後又會聲淚俱下的磕頭道歉。
幾十年的婚姻,她早已習慣了逆來順受。
但侯丹丹沒有,不僅被折磨出抑鬱症,還患有嚴重的自毀傾向。
不過她沒能及時注意到,所以事情才會發展到這一步。
劉再亮告訴我,侯偉仁數罪併罰,三個月後槍決。
但他聲稱想要見我一面,劉隊這才來詢問我的意見。
猶豫良久,我還是決定見一見。
我堅信他是愛女兒的,因此動了惻隱之心。
而這個案例,也更能讓我看清心理問題和基本人性的聯繫。
侯偉仁坐在審訊室,憔悴消瘦的不成人形。
我坐在他面前,不知從何說起。
他先開口:「丹丹的死,是我的錯嗎?」
我點頭:「直接、間接,都是你的錯。」
「可我真的很愛她,為什麼她不能理解我呢?」
「侯偉仁,她需要的是關心和愛,不是監管和懲罰。」
「不……這都是因為我病了,我的本意不是那樣的……」
我已經疲憊不堪,他好像從來不認為自己有錯。
「在門外開鎖時你沒有發病,那如果裡面不是你女兒,你最後會開嗎?」
「侯偉仁,你的本性就是惡的,自私、沒人性。」
「這和你的病無關,你確實不配當她的爸爸。」
談話並不算愉快,我離開了看守所。
三個月後,侯偉仁被槍決,希望丹丹在下面不要碰到他。
聽說她媽媽賣了房子,回到農村娘家繼續生活了。
我依舊是特聘療愈師,在隊里協助劉再亮。
床頭的紐扣閃閃發亮,那是丹丹送我的。
出事的前一晚,我們在病房裡徹夜長談。
她說,非常期待當我的家人。
過往煙消雲散,抬頭風和日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