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門口的那個女孩兒說不要放蔥。"
他自然的接過我手中的鏟子:"我來吧,你歇會兒。"
我坐在椅子上看他熟練的顛勺,忍不住打趣到:"小賀老闆越來越有模有樣了啊。"
他笑著回應:"那當然,我可是得到了姐姐的真傳。"
晚風拂過,傳來陣陣的香氣。
我看見賀予安的脊背也在慢慢的挺直。
5
深秋的傍晚,收攤回家的路上,賀予安一言不發。
"有心事?"我試探的問他。
他從校服兜里掏出一張通知單。
"全國化學競賽決賽?"我驚喜的接過通知書。
"太棒了,那你怎麼不開心?"
"老師說……路費和報名費要自理。"他低著頭,鞋尖碾著地上的落葉。
我瞥見背面通知單背面寫著參賽費1000元。
心裡瞭然,掏出手機就要轉帳,卻被他按住手腕。
"不用你,姐姐~我給爸爸打電話吧。"
隨即他拿出手機,可電話那頭男人的怒吼,我隔著半米都能聽見。
"比什麼賽?你弟弟馬上就小升初了,我哪有錢給你糟蹋。"
賀予安緊緊的攥著手機一言不發的怔在原地,我走上前拿過手機掛斷了電話。
"叮——"轉帳提示音響起:"支付寶到帳5000元。"
他猛的抬頭眼眶通紅:"姐姐~這得賣多少份炒飯?"
我揉了揉他的頭髮:"傻孩子,炒飯不是我們一起賣的嗎?"
"你好好去比賽,我在家看著攤子。"
"好。"他的聲音帶著笑意。
10天後我正收拾著攤位,突然被一雙手從背後捂住眼睛。
"姐姐,猜猜我帶回了什麼?"賀予安清朗的聲音帶著藏不住的笑意。
我拿開他的手,轉身的瞬間,金燦燦的獎牌撞進視線。
賀予安變黑了,也變結實了。
穿著校服也顯得不再那麼消瘦。
"特等獎!"他獻寶似的舉著獎盃。
又匆匆拉開背包:"還有獎金。"
厚厚的一疊鈔票被他鄭重的放在我的掌心。
我驚訝到:"這麼多。"
正要推開時,被他握住手:"姐姐,這是我們的啟動資金。"
他的眼睛突然亮起來:"我考察了周邊的店面,最好的那間,加上這些錢,按照我們每天的收入,下個月就能租下來。"
晚風吹起他認真的臉龐,我笑了笑:"好~姐姐聽你的。"
暴雨傾盆的深夜,敲門聲驚醒了我們。
"小兔崽子,聽說你發財了。"
醉醺醺的男人揪住賀予安的衣領:"錢呢?"
我抄起門邊的掃把剛要衝過去,卻看見賀予安的身體在止不住的顫抖。
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男人繼續叫喊著:"你弟弟要上補習班,把錢給我。"
賀予安的拳頭攥的發白,強忍著怒意,讓自己平靜下來。
"弟弟……你只是他的爸爸吧。"
"從媽媽葬禮那天第二天你帶著那個女人回家開始,就不再是我的爸爸了。"
男人暴怒的揚起拳頭要打他,他一動不動。
我拎著掃把衝過去:"滾出去!"
"再騷擾我弟弟,我就去你小兒子學校鬧。"
暴雨中男人踉蹌著離開,卻在轉身的瞬間摔倒在泥地里。
他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張照片,撕的粉碎。
"跟你媽一樣沒良心。"
泛黃的照片碎片漂浮在泥坑裡。
賀予安嘶吼著衝上前,發瘋似的去撿碎片。
"予安!"
我想拉住他,卻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是我和媽媽唯一的合照~"
6
"他以前......"賀予安的聲音啞得不成調。
"對媽媽也不好,媽媽車禍走了剛兩天他就把新阿姨帶回家了。"
我這才知道他手腕上的舊傷是怎麼來的。
十歲的男孩,在母親葬禮當晚,用削鉛筆的小刀劃破了自己的手腕。
"姐姐,我是不是......真的不配被愛?"
窗外的暴雨漸漸停了,我把他冰涼的手包在掌心:
"你值得,還有姐姐,別怕。"
天剛微亮時,賀予安靠在我的肩頭哭到睡去。
我將他輕輕的放下,桌上攤開他的日記本。
一、幫姐姐開店。
二、考上北城大學。
三、幫姐姐還債。
四、成為讓姐姐驕傲的人。
清晨陽光透到透過窗簾穿進來時,賀予安已經坐在書桌邊寫作業。
聽到我的動靜,他轉過頭眼睛有些紅腫,卻揚起一個笑容:"姐姐,我煮了粥。"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白粥和我愛吃的蘿蔔乾。
"真不錯,你進步神速啊,都會煮粥了。"我誇張的誇獎道。
他耳朵微紅:"看你做過幾次。"
說著遞過來一張紙:"我把這個月的帳目整理了一下,又預估了一下收入。"
紙上用工整的字跡列著收支明細,最後一行:"預計下個月十五號,就能租下店面了。"
我鼻子一酸,看著眼前這個曾經連半份炒飯都買不起的少年。
正在一筆一划的規划著我們的未來。
收攤回家的路上,賀予安神神秘秘的,讓我在樓下等一會。
開門時屋裡黑漆漆的,只有蛋糕上跳動的燭光。
"姐姐,生日快樂!"他輕聲說。
我這才想起原來今天是我32歲的生日,連我自己都忘了。
父親走後,我被債務壓的喘不過氣,從來沒有想過自己。
蛋糕上歪歪扭扭的寫著:"祝你永遠開心!"旁邊還用果醬畫了一個小砂鍋。
"我跟著抖音學的,可能不太好看。"他緊張的搓著手,"奶油也是我打的。"
"許個願吧。"他說。
我閉上眼睛,聽見自己心裡說:"希望這個孩子永遠平安喜樂!"
睜開眼時發現賀予安也在閉著眼,燭光映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俊朗少年的模樣。
"你許了什麼願?"我好奇的問。
他狡黠的眨了眨眼:"說出來就不靈了。"
後來我在他的日記本看到:"希望姐姐永遠平安喜樂!"
當我們交完店鋪租金後,兜里只剩下五塊錢。
但那天我們兩個人都開心不已。
店鋪的名字叫"黎予小廚。"
江黎晚和賀予安的縮寫,營業執照的經營者上也是兩個人的名字。
新店開張那天,賀予安執意要親自掛上招牌。
"從今天開始。"他深吸一口氣:"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了。"
傍晚時分,賀予安在廚房繫著圍裙忙活。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被謝臨欺負時那個蜷縮在巷子裡單薄的背影。
如今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他了。
"姐姐~嘗嘗這個新配方。"他端來一盤金黃的炒飯。
我舀了一大勺放進嘴裡,燙的我直哈氣,"好吃。"
他笑得眉眼彎彎,伸手擦掉我嘴角的飯粒。
這個動作如此自然,仿佛我們已經這樣生活了很多年。
"予安,這段時間不用來店裡,你馬上高考了,好好在家複習。"
他輕輕應了聲:"好~那辛苦姐姐了。"
我揉了揉他的頭髮。
7
快遞員送來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我正在廚房試吃新菜。
突然被賀予安推出去,他的聲音顫抖:"姐姐,我考上了。"
燙金的"北城大學"4個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那是國內最頂尖的學府。
我摸著通知書上"化學系"三個字,想起了那個在巷子裡撿到的落魄少年。
如今他要真正開始展翅高飛了。
"該給你準備行李了。"我轉身去拿行李箱卻被他拉住。
"還有一件事。"他掏出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是全額獎學金的郵件提醒。
"我的成績是全系第一,學校全額資助,這樣我們就不用動店鋪的資金了。"
我紅著眼眶捶他的肩膀:"臭小子這麼厲害,怎麼不早說?"
店鋪歇業三天。
北城大學的迎新處人聲鼎沸,我踮著腳為賀予安整理著衣服。
如今那個消瘦的少年已經長到了一米八幾,俊朗的臉龐引來不少女生。側目。
"那個新生好帥啊!"
"旁邊是他女朋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