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期眼裡帶著不屑,又道:「趕緊的,我去正廳等你!」
說完,他大搖大擺地走出房間。
我在書桌旁坐了一會,起身打開妝奩盒子,拿出其中的物件塞在袖子裡,抬腳離開房間。
來到正廳,眾賓客都入了席,方子期正站在一旁等我。
而我依舊和方才一樣沒有上妝。
他見狀後迅速快步上前,一把扯住我的手腕將我拖到一旁。
他壓低聲響怒斥著我:「你這是何意,難道你當真不想嫁給我了?」
我冷笑了一下,「沒錯!」
方子期眼眸中冷意不斷滲出,「好!你就鬧吧,我看今日過後除了我,誰肯娶你!」
我抽回自己的手,冷嗤了一聲後抬腳進了正堂。
眾人一見到我未曾梳妝,也很詫異,齊齊看向我。
我和爹娘對視了一下,而後對眾人說:「感謝各位今天來我們葉府赴宴,只是今天的宴席並非是我葉錦寧的婚宴,而是我和方子期的離別宴!」
眾人更是驚訝,全都議論起來。
只有我的閨中好友陸晚婉和她哥哥陸今安一直看著我。
方子期快步上前怒喝道:「葉錦寧你說的什麼胡話!你瘋了嗎!」
爹立即站起身,用手指著方子期,「姓方的!你憑什麼罵我女兒,我自己都不捨得說一句。」
娘也冷眼看著他,「怪不得我女兒要與他退親,成婚前就這樣,成婚後還了得!」
方子期咬了咬牙,瞪著我爹娘說:「你們女兒要與我退親,我還要與她好言相對嗎?」
我見他如此惱羞成怒,當即反問:「你怎麼不問我為何要與你退親?」
方子期冷哼一聲,「因為你善妒!你思想齷齪!」
我點點頭,笑了笑,當即對眾人說:「諸位,方子期說的沒錯,我葉錦寧的確善妒。」
「我的未婚夫,和他未出閣的表妹成日裡出雙入對,換誰能忍得了?」
方子期皺著眉,快步上前瞪著我,「事關女子清譽,你沒有證據不要胡言亂語!」
我望著他,冷聲道:「誰說我沒有證據!」
10.
所有賓客都看向我,等著看我的證據。
方子期皺了皺眉,開口問:「什麼證據?」
我對他說:「那天我問你願不願意陪我去寺廟上香,你說我迷信,說我幼稚,可你卻跟夏嫣然一起去了寺廟!」
方子期愣了一下,隨後開口反駁:「我沒有!」
眾賓客也很詫異。
畢竟方子期是朝中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學識淵博,深得陛下信任。
這也是我家會同意與他定親的原因之意,畢竟他前程似錦。
然而這樣一個人縱使再有才能,那也是枉然。
我從袖中掏出了剛剛拿來的東西,在方子期眼前晃了晃,「你還記得這個嗎?」
方子期愣了一下。
他雙眼帶著迷茫,口中道:「你怎麼……你怎麼隨便動別人的東西!」
我笑了笑,「方大人心虛了?我把你和你表妹私定終身的東西當眾拿出來,該不會還是不承認吧?」
話音一落,眾人不由得小聲議論起來。
我回頭看了一眼陸晚婉和陸今安,他們都在沖我笑,眼底帶著鼓勵和欣慰。
方子期這下徹底沒了剛剛的氣焰。
他望著我,小聲說:「寧寧你聽我解釋,我完全是因為……」
「方大人該不會想說上頭的字跡不是你的吧?」我再次看了一眼許願牌上扎眼的字跡,「又或者說,這是有人逼著你寫的?」
我話音一落,一旁的陸今安開口了,「自己我看過,的確是方大人的,自自己平穩,根本不像是有人逼迫。」
他也出自出香門第,祖父是帝師,他的話旁人自然更信服。
眾人又開始議論。
一開始還顧及方子期是朝廷新貴對他有所避諱。
現下開始高聲嘲諷,甚至有人開始罵他是腳踏兩隻船。
或許是聽不下去了,方子期轉身走了,跟著他來的人也都灰溜溜地離開。
席面再次恢復原狀,甚至比剛剛更熱鬧。
我向眾人道了謝,轉身回了房間,著人把那封退婚書送到方家。
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我該開始我的新生活。
彩玉拿著退婚書到了方家,方家卻是一派蕭條的景象。
11.
賓客們似乎來過,也似乎沒來。
桌上擺著的殘羹冷炙告訴所有人,有賓客來過。
可晌午時間剛過,客人們便都四下離開。
整個院子裡只有方子期一個人坐著,他拿著酒壺不斷往嘴裡灌酒,似乎想把自己灌醉。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婚宴竟變成了這個樣子。
好好的一個大喜之日,卻弄得如此狼狽不堪,還在所有人面前丟盡臉面。
他真是後悔。
後悔陪同表妹去了瑤光寺,後悔同她寫下許願牌授人以柄。
更後悔的是,我對此讓他當眾難堪。
大概是心情不好,方子期覺得今天的酒水寡淡無味,若是往日一壺酒便已然有了醉意,可今天一罈子下去了竟然還是清醒的。
他閉上眼,腦中全都是我。
沒關係,過幾天上門向我道歉,我那麼愛他一定會原諒他的。
對,只要他肯道歉,我就可以既往不咎。
心裡這樣想著,他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要去給我選禮物。
這時候,彩玉來了。
她把退婚書交給方子期,對他說:「方大人,您把這個忘了,我家小姐特意讓我送來。」
方子期一下來了精神。
他站起身問:「寧寧還好嗎?我……她誤會我了,我……」
「退婚書我家小姐已經簽了字,從此兩家再無瓜葛,我家小姐好不好與大人您無關。」
彩玉冷著臉沖方子期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仿佛。
方子期一下子跌坐在台階上。
整個人變得失魂落魄。
夏嫣然站在廊下把這一切看在眼裡。
她不由得笑了。
千金大小姐又怎樣,還不是輸給她這樣一個出身低微之人?
最終還是她成了方子期心尖子上的人。
她自認為已經把方子期拿捏住了,接下來只要稍微用些手腕,他便會娶自己過門。
眼看著他摔倒,夏嫣然連忙上前扶住他。
「表哥,你小心一些。」
「葉家的婚事既然成不了就罷了,今日的葉小姐也當真是過分,居然讓你當眾下不來台。」
她話音一落,醉酒中的方子期連忙道:「別這麼說,這件事中就是我考慮不周,連累你的名聲,還傷了她的心。」
聽著方子期的話,夏嫣然心內尤為得意。
她自是明白,方子期這個人一貫不信那些鬼神什麼的。
可她只要稍稍掉兩滴眼淚,面前的這個人就會立即唯命是從。
也就是這樣,方子期才願意陪她上香,陪她一起抽籤,陪她許下生生世世的願望。
望著方子期難過的樣子,夏嫣然不禁笑了起來。
難過個一兩天很正常,只要過些日子,她就會把方子期的心牢牢握在手中。
12.
夏嫣然攙扶著方子期進屋,看著他躺在床上,閉上眼時纖長的睫毛搭在下眼瞼上,她心頭顫了顫。
她從小就喜歡方子期,可奈何身份不夠,她只是一個商人家下人所生之女。表面上與他是表兄妹,其實根本毫無血緣關係。
望著那張好看的臉,夏嫣然恍惚了。
與此同時,床上半醉半醒的方子期也恍恍惚惚。
他望著面前的女人,嬌滴滴的模樣甚是好看。
越看越像我,他忍不住起身抱住「我」。
他在我耳邊低聲道:「寧寧你原諒我好不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夏嫣然享受這種感覺。
她雙臂環著方子期的窄腰,喃喃道:「子期我從沒有生過你的氣,我永遠都愛你。」
方子期緊緊抱著她,「我也愛你,寧寧我愛你……」
說著,他低頭吻上夏嫣然。
夏嫣然一下子綿軟無力,任憑方子期吻她,將她推倒在身後的床上……
翌日。
方子期宿醉醒來。
他感受到身旁一片溫熱,轉過身便看見渾身赤裸的夏嫣然。
方子期被嚇了一跳,愣了好半天,昨晚的場景方才一一迴蕩在腦海里。
他昨晚和夏嫣然做了夫妻。
這怎麼可以!
他們都是未婚的男女,做出此等齷齪之事實在是有悖人倫。
在他愣神之際,夏嫣然醒來了。
她嬌羞的用被子遮住身子,很是不好意思地說:「子期~」
方子期開口說:「表妹,昨日之事一定是誤會了,我是把你當成了寧寧,絕對沒有想要輕薄你的意思。」
夏嫣然愣了一下,她望著方子期說:「可是你說過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還要與我成婚生子的。」
方子期連忙解釋:「我那是看你生病了很難受,這才順從你的意思,我對你並不是男女之情的。」
夏嫣然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她所苦心孤詣的一切,難道在方子期眼裡竟然是同情。
正在她愣神之際,又聽見方子期說:「還有,我真把你當成寧寧了,我喝多了,看到寧寧在我身邊,我一時間沒忍住,我……」
他滿臉愧疚,接下來的就是一連串道歉。
他也不知道夏嫣然有沒有聽進去,可他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方子期要去給我道歉,求我原諒,重歸於好。
因為擔心夏嫣然身子不好,得知此事後會受不了,便誆騙她自己去衙門處理事務。
13.
我再次見到方子期時,是和陸晚婉一起逛鋪子的時候。
他堵在鋪子門口,笑著同我打招呼,「這麼巧,你也來買東西?」
我還沒說話,陸晚婉擋在我前頭。
她掐著腰怒道:「關你什麼事!」
方子期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仍舊強笑著對我說:「寧寧你喜歡什麼你就買,我來付錢。」
陸晚婉哼了一聲,「我們有錢,用不著你在這裡假惺惺!」
我見周圍有人看過來,便拉著陸晚婉,小聲對她說:「別跟他廢話,咱們快走。」
說完,陸晚婉挽著我就要離開鋪子。
這時候,方子期一把抓住我,他滿眼懇求,「寧寧我錯了,不過我真的是有苦衷的,你要相信我對你是真心……」
「阿寧你不要聽他的!他又在騙人!」
陸晚婉一把推開方子期,拉著我就上了馬車。
我們上車後,方子期還追了一路,許是追的太累了,他體力不支,就沒再追下去。
他的確是累了。
昨晚在床上和夏嫣然折騰一夜,當然很累。
回到家,他倒頭就睡,夏嫣然又貼了過來。
她開口問:「你去哪兒了?」
方子期閉著眼說:「不是跟你說了去衙門了嗎。」
「胡說,你分明是去找葉錦寧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當我是傻子嗎?我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我的身子都是你的,你卻想著別的女人,你對得起我嗎!」
說完,她嗚嗚的哭起來。
方子期無奈睜開眼,他皺著眉看著面前的女人。
他想不通,面前的女人從前乖巧可愛,現在怎麼也跟那些女人一樣,只知道哭鬧不停。
這讓他不由得想起昨日在葉家。
同樣是他騙了人,我只是淡然一笑,爽快地分開即可。
可夏嫣然,卻像是尋常女子一樣哭鬧不停,讓他忍不住厭煩。
方子期被夏嫣然鬧得頭疼,起身離開房間,去書房睡了。
迷迷糊糊中,他又夢見了我。
他拉著我不斷道歉,不斷懺悔。
又解釋道:「寧寧,我是出於同情,畢竟表妹身體不好,若我不順著她,她發了病也是條人命。」
我心疼得握著他的手,對他說:「子期,你早這樣說不就行了,我原諒你了,你快回來吧。」
睡夢中的方子期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醒來。
然而,身邊沒有我。
可他卻仍舊堅信,夢中的我才是真實的我。
於是便在第二天後出現在我家大門前。
我本是在門前等陸晚婉來接我,卻不想等來了方子期。
他一見到我便衝上來,笑著問我:「寧寧,你是在等我嗎?」
我皺了皺眉,往後退了兩步,冷聲對他說:「方大人,你我已經沒了婚約,你整天對我糾纏不放,我可是可以報官的。」
方子期的嗓子哽了哽,他滿眼懇切地望著我:「寧寧,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嗎,就一次。」
我向不遠處看了看,不見陸家的馬車。
反正都要等人,倒不如先聽聽他賣的什麼關子。
我便說:「我聽著呢,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