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向我解釋:
「夏夏,我沒出軌!你相信我,我和許思眠是走得近了一些,但我真的沒做對不起你的事!」
「我……我就是一時心軟了,她總是朝我哭訴自己有多慘,我就是覺得她可憐。」
「我知道這樣不對,其實我也打算好了,等幫許思眠順利離了婚,我立刻就跟她劃清界限!」
「只是沒想到——我真的好後悔,對不起夏夏,你會不要我嗎?」
但多米諾骨牌的效應顯然不止於此。
陸家效率奇高,短短三五天就把 U 盤梳理完畢,不光將所有越界鏡頭剪在了一起,還扒出了兩人原來談過一段的往事。
律師函寄過來的同時,一段視頻也被丟到了網上。
標題醒目地寫著:
【驚!知名頂級律師賀辭愛上人妻當事人!乾柴烈火雙雙婚內出軌!】
【霸道律師愛上嫁入豪門的我,情人還是舊的好!】
【當老婆有個律師前任,談談這些年我是如何被殺豬盤的?】
我瞠目結舌。
只能說,豪門不愧是豪門。
手下不光法務團隊雷厲風行,運營也是不逞多讓。
10.
(賀辭視角)
收到律所的股東臨時大會通知時,我知道我完了。
我頂著同事們異樣的眼神,硬著頭皮去了會議室。
列席股東和高層竟然前所未有的全。
這群傢伙——
平常開會的時候推三阻四不見他們來,這會倒是齊了。
我看見沈夏安靜坐在一邊,也對,沈夏和我一樣,也是合伙人之一。
他們一改往日對我的客氣,直接推過來一份文件。
我看了一眼。
是當初我簽下的合伙人協議,以及一張違約聲明。
股東代表面無表情地開了口:
「賀律師,網上爆火的視頻你都看到了吧?」
「你和當事人,尤其是已婚當事人之間的不當行為,已經嚴重違背了律師的職業道德,破壞了行業的執業紀律。」
「尤其對我們律所,造成了不可挽回的負面影響。」
「從今天起你被除名了。同時,我們會依照你簽下的合伙人條款,依法向你發起違約賠償。」
我下意識抬眸看了沈夏一眼。
她平靜地坐在那裡,仿佛這一刻被宣判的人不是她的丈夫,只是個普通的路人甲。
我企圖從那雙眼睛裡尋到一絲絲的情緒。
心疼、難過、悲傷,哪怕是憤怒都行。
但很遺憾,什麼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
不該是這樣。
沈夏……怎麼會用如此冷漠的眼神看我?
巨大的懊悔由心底升起,迅速將我反撲淹沒。
一切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
許思眠出現在聚會那天,我其實是無感的。
甚至心底隱隱有些不屑。
我身邊的沈夏那樣漂亮,那樣知性,那樣優秀,哪哪都比許思眠強。
我又不是瞎子,怎麼可能分不清魚目和珍珠?
但許思眠當眾自揭傷疤的那一刻,我的內心忽然劇烈震顫。
連我都不清楚這是怎樣一種情愫的時候。
沈夏那麼聰明,她已經十分精準捕捉到了我的反應。
她問我:「賀辭,你在氣什麼呢?」
我迅速冷靜了下來。
我開始刻意把自己往正軌上拉。
許思眠加了我幾次好友,我沒理。
我反覆告誡自己,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可我萬萬沒想到,許思眠還是又出現了。
她哭著撲進我懷裡,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我為此錯過了和沈夏的電影。
也同時對沈夏撒下了第一個謊。
謊言脫口而出時,我對自己又恨又惱。
原來我也成了自己最看不上的那類人,和這世上任何一個背信棄義的男人都沒有區別。
許思眠主動製造機會各種投懷送抱。
她一次次提起戀愛時的事,衣著打扮也明顯在效仿從前。
其實我與她分開已近十年。
三十多歲的她,即使保養得當,容色或許未改,但神態已與從前相差甚遠。
那些弔帶裙,穿在二十歲時活潑嬌俏。
現在卻怎麼看怎麼格格不入。
和沈夏的落落大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尤其是她和我一樣清楚,我們都在各自的婚姻里,我們之間有著不可逾越的雷池。
可一次送她下地庫。
她卻在黑暗的樓梯轉角處,熱烈又主動地吻了上來。
後來我曾無數次回想,我甚至慶幸這發生在樓梯間而非辦公室。
否則沈夏若是看到這一幕,該有多麼痛心?
彼時我腦子轟的一聲。
反應過來時,身體已經被本能的情慾支配,逐漸回應了她的吻。
她像一池春水軟在我的懷裡,一邊嬌聲喘息著,一邊已經伸手來解我的襯衫扣子。
那一刻我的眼前驀然浮現了沈夏的一雙眼。
那雙眼看著我,徐徐說起了孫子兵法的謀攻篇。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我驟然驚醒。
然後下意識推開了面色潮紅的許思眠。
許思眠愣了很久,才紅著眼質問我什麼意思。
她譏諷道:
「你是要為你老婆守身如玉嗎?」
「賀辭,別裝了。你若真那麼坦蕩,怎麼會和我出現在這裡呢?」
我落荒而逃。
沈夏說許思眠是我的白月光。
其實哪有什麼白月光。
就像我們永遠追憶童年,追憶青春,暮年之後再追憶從前走過的一生。
白月光照耀的永遠是那回不去的過去,而非後來的某個人。
我反覆告誡自己,就止於此,在還沒有真正越界之前,懸崖勒馬。
就等許思眠的案子了結。
我就和她劃清界限,我就回到沈夏身邊,一切重回正軌。
但沈夏沒給我這個機會。
為什麼說是沈夏沒給我機會呢?
在告知過對我的處罰後,股東們離開。
沈夏最後一個走過我身邊,然後停了下來。
她從文件夾里拿出一張紙遞到我面前。
我垂眸看了一眼。
離婚協議書。
沈夏已經簽好了字。
我苦笑一聲,問出了心底的那個問題。
11.
賀辭問我,什麼時候裝的監控。
我歪頭想了一下。
「唔……大概是你連拒了五次許思眠的添加好友之後吧?」
他眼尾發紅,唇角卻一點一點浮現出自嘲的笑。
「沈夏啊沈夏,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笑了。
「那麼賀辭,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不敢通過許思眠的好友申請呢?」
是的,不敢。
心理學上說,逃避的本質是恐懼。
賀辭的恐懼在於他內心清楚。
只有遠離許思眠,他才能守住對婚姻的忠貞。
可我不能接受這樣有條件的忠貞。
且也無法保證。
在漫長的餘生里,許思眠永遠不會再出現,或者別的張思眠、李思眠也不會出現。
所以我回復了許思眠的信息。
我選擇將戰場拉到正面,同時也做好了分崩離析的準備。
賀辭的眼中淚光閃爍。
他慢慢垂首,把整張臉都埋進了臂彎里,整個肩膀劇烈顫抖。
我聽到他低聲哽咽:
「沈夏,你這是釣魚執法,你不可以這樣……」
「我本可以守住我們的婚姻,我可以的。」
「……沈夏,你好狠的心。」
他驀然站起身將我摟進懷裡,顫聲道:
「沈夏,我們不離婚好不好?」
「我以後都聽你的,絕對不會再犯錯,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而且我真的沒有對不起你,我沒跟她上床,我還是忠於你的。」
「我們不是說過要個孩子嗎?兒子女兒都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下去——」
我終於按捺不住,反手給了他一記耳光:
「怎麼?我是什麼很賤的人嗎?」
「一定要等到東西爛到發臭了,才能選擇丟掉?」
「協議書你簽也好,不簽也好,起訴也就是順手的事。」
……
後面的事情就很簡單了,無非是些程序上的事。
因著我和賀辭的工作性質。
我們在婚前就簽了明確的婚前協議,經濟方面一直是獨立分開的。
所以到最後劃分時,反而顯得格外清晰了。
其實賀辭心裡也很明白。
所以沒拖多久就簽了字,我們唯一沒公證的財產就是所居住的這套婚房。
房款是他出的,當初登記時卻只寫了我的名字。
我本來提議賣掉,然後商量下如何劃分。
他卻直接留給了我。
「夏夏,歸根到底是我傷害了你。」
「我沒你那麼狠心,能多留點錢給你也是好的。」
我沒拒絕。
我不是許思眠,在男人的愧疚還能換來真金白銀時,我不會自恃清高,跟錢過不去。
從民政局領完離婚證那天,他忽然喊住我。
「夏夏, 你說那天,如果我們沒去那場聚會,該有多好?」
「我們還是好好的, 三餐四季, 按部就班,或許再生個孩子。」
「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出現,多好。」
我啟動車輛。
「沒有如果。」
12.
故事的後續,同事和我八卦。
賀辭毫無疑問被律所開除。
又因為短視頻爆火,這事鬧得圈內人盡皆知, 個人名聲蕩然無存, 竟淪落到沒有一家律所願意收留他。
其實也能理解,哪行哪業都講究個口碑。
他有了這樣的前科,縱然能力再強,誰都擔心請回去後, 不知哪天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違約金的金額我看過。
其實以賀辭這些年的收入來看, 倒也不至於是天文數字。
手裡的積蓄再加個三五年的時間,也就還清了。
可出了這檔事, 他的收入驟減,餘下的違約金, 也不知道得還到猴年馬月了。
同事有些唏噓:
「其實賀辭能力是有的, 可惜了。咱們這行光讀書讀出來就要多少年?前期積累客戶積累案件又要多少年?」
「這下全完了, 錢沒了工作沒了前途也沒了, 數十年的努力,功虧一簣。」
「哦,還有那個女的, 更慘!」
我歪頭傾聽。
同事嗤笑道:
「本來那天就要拿到巨額補償, 美美離婚當單身富婆了。」
「陸家是有氣性的, 直接把她掃地出門了。」
「那可是真凈身出戶啊,別說她回回來時拎的不重樣的名牌包了,聽說連件好衣服都沒給帶出來, 嘖嘖嘖。」
「不過呢要我說陸家還是心軟了。氣歸氣, 以他們的手段, 沒給弄點債務背出門,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我思考了一下, 「這下雙雙單身,倒是能成全他們了。」
同事笑得更大聲了:
「沈夏姐你還不知道吧?」
「賀辭離開那天, 那女的來找過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要賀辭對她負責。」
「我真沒見過賀律師那麼恐怖的樣子。」
「賀律師以前那麼溫潤如玉一個人, 那天活像個活閻王。他直接一巴掌打了過去,又罵她下賤, 自己爛成了泥還非拖別人下水什麼的。」
「那女的都被打懵了, 披頭散髮像個瘋子。真是狗咬狗,鬧得可難看了!」
「我這還有那天偷偷拍下來的視頻呢, 沈夏姐看不看?」
我忍不住打趣:「你倒像是比我還關注他們呢。」
她擺了擺手:
「哎呀,生活已經這麼難了,有免費的好戲幹嘛不看呢?」
我有那麼一瞬間,覺得她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於是失笑:「那今晚有免費的大餐, 吃不吃?」
她歡呼一聲,立刻跑到辦公區域高聲喚道:
「沈夏姐今天晚上請吃大餐,手慢無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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