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宋冉,被拆得大卸八塊、血肉模糊後……
又被陳墨拼拼剪剪地湊起來。
拼成了一個全新的宋冉。
而這個宋冉,很幸福。
11
那天晚上,陳墨買了一個蛋糕。
女兒天真地問陳墨:「爸爸,今天是你的生日嗎?」
「不是。」
「那今天是媽媽的生日嗎?」
「也不是。」
「那今天難道是南南的生日嗎?」女兒拼了命地回想著,「可是南南的生日在冬天,要穿很厚很厚!」
陳墨只是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然後將我擁入懷裡:
「又不是只有過生日才能吃蛋糕、吹蠟燭。」
「只要願意,我們可以天天都吃蛋糕、吹蠟燭呀。」
「好耶!」
女兒開心極了,我卻在跳躍的燭火里紅了眼眶。
陳墨溫柔地捏著我的掌心:「別哭,吹蠟燭。」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的瞬間,那些不肯回想提及的回憶,就這樣隨著熄滅的蠟燭,徹底煙消雲散了。
我知道,凌頃這個人,在我的世界裡,徹底成為了過Ţŭ⁴去時。
這場離了三年的婚,在這一刻,才算是走到了真正的終結。
12
第二天一大早,我找律師草擬了一份協議,約凌頃在離家不遠處的咖啡館見面。Ťű̂₍
凌頃帶了凌丞一起來。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穿了一件泛黃的白襯衫。
凌頃很在乎形象,絕不會容許這種泛黃的白色襯衫出現在自己的衣櫃里。
他甚至將西裝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刻意展示著這件白襯衫。
我難掩好奇:「凌總公司才上市,已經窮得連新的襯衫都買不起了嗎?」
凌頃臉色微僵,再開口時,嗓音沙啞:
「宋冉,你忘了?」
「這是創業那年你送我的禮物。」
「那時候要去見客戶,我連一件拿得出手的衣服都沒有,你吃了兩個多月的泡麵,終於攢了點錢,給我買了這件襯衫。」
「我一直放在衣櫃裡面……」
我終於明白他是在憶苦思甜,連忙打斷他:「確實有點忘了,我們還是說正事吧。」
凌頃攥緊咖啡杯,眼中竟閃過一絲不安。
我直入主題:
「凌頃,當時離婚時,我滿心思都是離開你,離開那個家,所以財產分割的事情沒有辦完。」
「而你,估計是覺得我遲早會回去吧,所以根本沒管這件事。」
我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嗤笑:「既然現在我已經有了全新的生活,你和凌丞也有了新女朋友、新媽媽,我想,我們應該做個了斷了。」
忽略掉凌頃那驟然慘白的神色,我直接將提前擬好的協議推到他面前。
「從三年前我們離婚那天作為時間節點,我只要本該屬於我的那部分,你上市後的所有收益都與我無關。」
「我在公司的股份可以置換成我們名下的那幾套不動產,所以,五套不動產再加五百萬,你沒有異議吧?」
我秉承公事公辦的態度來辦這件事。
卻沒想到,凌頃卻驟然紅了眼眶。
和他相識、相戀十餘年。
我頭一次在凌頃的臉上看到了哀求的神色。
他緊緊攥住我的手,手背青筋暴起,身體微微顫抖,近乎艱澀地開口道:
「是……是因為沈枝嗎?」
「可我和沈枝,真的什麼都沒有。」
「是,我承認,她的確對我有那方面的想法,可是我這三年把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公司上市的事情上!更別說在三年之前。」
「宋冉,我有做人的底線,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我不由皺起眉頭回想,和凌頃的這段關係,到底為什麼走到了終點——
我想,是因為沈枝,也不全是因為沈枝。
沒了沈枝,還有李枝、周枝、吳枝。
不管是什麼女人,都只是凌頃輕蔑與我這段關係、輕蔑我這個人的一個化身。
他從未真正地尊重過我、愛過我、呵護過我。
他沒有越過自己的底線,和沈枝有什麼實質性越界的行為,可是,他卻越過了我的底線,用沈枝挑釁我,用那些過界的語言和行為,將我所有的自尊都踐踏在腳底。
或許,這才是我終於疲憊不堪,選擇離開的原因。
可我已經懶得跟他解釋,只是淡淡道:
「你就當做是因為沈枝吧。」
「媽媽……」凌丞坐在一旁,通紅的雙眼裡蓄滿了淚,「你不是,每次都要回來嗎?」
「為什麼這一次,不回來了……」
他抽噎著,小心翼翼:「媽媽,丞丞想你回來……」
我只是淡淡一笑:「凌總,簽完字後協議可以直接寄給我,就不見面了。」
「對了,孩子的撫養權我就不跟你爭了。」
13
最後,凌頃還是簽了字。
畢竟他的公司處於上市的關鍵期,不能鬧出任何負面新聞。
我的事情倘若傳出去,他的未來必定一片灰暗。
跟上市後的那些錢比起來,我不過是割了他一點小小的肉。
他沒什麼不好同意的。
只是我離開前,凌頃還是按住我的手說:「宋冉,我會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想清楚後,隨時可以回來。」
我只是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後來,我媽發現自己被我拉黑後,又用我爸的手機給我打了好幾次電話。
她在電話里苦口婆心地勸我不要讓自己之前的努力付諸東流。
要牢牢握住凌頃這個金龜婿。
最後,被我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您當年不也是握住了我爸這個金龜婿,結果呢?現在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這次是又欠了多少錢,想把我賣Ṫų⁰給凌頃,替你們還債啊?」
我媽氣得聲音直哆嗦:「宋冉!你怎麼能說這種話?我是為了你好!」
我氣極反笑:「為了我好?為了我好,連我離婚後又和人結婚生子了,都不知道嗎?」
「您二老三年沒給我打過一通電話,怎麼現在為了凌頃,突然日夜開始問候了?」
「以後都不用再找我了,給你們的養老費我會按照法律規定按月支付,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我把我爸的號碼也拉入了黑名單。
將那個外表光鮮亮麗,實則早已枯萎腐爛的大家族,徹底從我的人生里剝除。
如今我已經有了陳墨和女兒,有了待我如親生女兒般的公公婆婆。
沒有必要,再回頭陷入泥沼之中了。
14
我沒想到,半個月後,竟然會再見到沈枝。
她未施粉黛,渾身看起來狼狽不堪,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 T 恤和休閒褲。
與我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突然衝過來,想要給我一個巴掌。
我直接躲開,狠狠一腳踹在她的肚子上!
沈枝發出一聲慘叫,恨得咬牙切齒:「宋冉,都怪你這個陰魂不散的賤人!」
「你明明都和凌頃離婚了,為什麼他還總是想起你!他居然為了你低頭道歉認錯,你憑什麼?」
「要不是因為你,凌頃也不會辭退我,害我現在一無所有……」沈枝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衝上來撕碎我的血肉。
可我只是平靜地揮了揮手機:「沈枝,我勸你冷靜一點。」
「距離這裡不到 500 米就有一個警察局,我隨時可以告你人身傷害。」
沈枝雙眼爆發出惡毒的光芒。
可就在她要衝向我的時候,放學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沈枝頓時提了口氣,雙眼爆發出精光,目光炯炯地望向人潮擁擠處。
終於,她發現了她的目標——
凌丞。
她提起一個很勉強的笑容,朝他走去:「丞丞,阿枝媽媽今天來接你放學。」
凌丞卻嚇得一個哆嗦,與我對上視線。
他下意識朝我求救:「媽媽……」
我卻平靜地收回了視線,將女兒抱入懷裡:「寶貝,今天晚上吃可樂雞翅好不好?」
凌丞小臉慘白地被沈枝強制性地牽著,離我逐漸遠去。
坐上車後, 我給凌頃發去一條信息:
【凌丞被沈枝接走了。】
15
沈枝跳樓的事情鬧得很大,她跑到凌頃公司的頂樓,抱著凌丞就想一躍而下。
無數的媒體鏡頭對準了她和凌頃。
而凌頃給出的說辭卻是:「前段日子裁員裁到了沈小姐, 她心有不甘。」
聽到這句話後, 沈枝只是發出了一聲慘笑:
「凌頃, 我終於明白, 宋冉為什麼要選擇離開。」
「因為你打心眼裡看不起任何女人。」
「我們都只是你用來蔑視與利用的工具—ṭų⁻—曾經我以為我會不一樣,可現在看來,我錯了。」
視頻播放到這裡便到了尾聲。
手機螢幕進入黑屏狀態。
我不由收回視線, 內心湧出一陣說不上來的滋味。
曾經, 我和沈枝一樣, 也以為自己會不一樣。
可錯的從來都不是我。
而是凌頃。
「沈枝因為綁架被判了刑,凌丞從高台上摔下來斷了一條腿, 凌頃公司的股票受到此次負面新聞的影響大跌特跌, 凌頃忙著處理公司的事情, 就這麼把凌丞一個人扔在醫院,沒人管。」
陳墨握著我的手,輕聲說:「你要是擔心, 就去看看。」
沉默半晌後, 我只是輕輕搖頭:「不用, 給他請個護工就行。」
一個不把我當媽的兒子, 我為什麼要上趕著去給他當媽呢?
16
三天後, 我在家樓下遇到了凌頃。
他和之前大相逕庭, 滿臉鬍子拉碴, 一身狼狽。
他身上的西裝襯衫皺皺巴巴,一看就是很多天沒換過了,靠近我時,我甚至還能隱隱聞到臭味。
看到我,凌頃激動不已地朝我走來,問我:
「宋冉, 你考慮好了嗎?要不要回來?」
我「噗」的一聲笑了, 簡直懷疑我的耳朵:
「你說什麼?」
他說:「你忘了嗎,那時候, 我人生的低谷, 就是你陪我一起走過的。」
「現在……現在我又進入了人生的低谷,難道,你要放棄我了嗎?」
「你怎麼可以放棄我呢?」
他全身顫抖著,眼底幾近瘋狂:「你不是最愛我了嗎?」
凌頃激動地想要上前抓住我的胳膊。
我卻直接揮了揮手,喊來保安:「這兒有個瘋子, 請他出去吧!」
凌頃被兩個彪形大漢按住, 倒在地上,終於悔恨不已地閉上了雙眼。
我看到兩行熱淚自他眼角滑落。
轉身的瞬間, 他沙啞著嗓音再次開口:
「宋冉,那……」
「能不能借我一點錢?」
「我要的不多,之前分給你的那些借給我就好……」
後來,他又說了什麼, 我沒再去聽了。
我捧著剛買的生日蛋糕,上了電梯。
今天是陳墨的生日。
我們一家三口,要一起去吹生日蠟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