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偷錢,胡月晴先忍不住了。
「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聽聽他們是怎麼說我的?!說我是個黑心的倀鬼,以後白送都沒人要!
「我不扒上程志鵬,這輩子誰還要我?!難不成我要一輩子留在紅盒村,在地里刨食嗎?我不要!!!」
我爹被胡月晴氣得大喘氣,把人吊到樹上打。
聽著胡月晴被打到失聲也依舊不服氣的嘶吼,我娘只恨自己不能替她下來。
「月橋啊,娘求你了,娘求你了啊!你就讓你妹妹替你去上大學吧!反正你現在也沒對象,不如給月晴拿來結婚用,程家要的就是這張通知書啊!
「以後月晴出息了肯定不會忘了你這個大姐,都是一家人,誰去上不是上啊?不然月晴要被你爹打死了啊!」
我娘又給我跪下了。
這次我也給她跪下了。
「娘,我只是要上自己考的大學,怎麼就這麼難呢?胡月晴是你女兒,我就不是了?我自己有出息,不比別人有出息拉我一把更好嗎?
「而且報紙都登了,換不了人了。」
我再也不會為爹娘的下跪感到愧疚和心疼了。
因為我發覺這只是他們拿捏我、想要讓我燃燒自己奉獻家人的一種手段,僅此而已。
我娘見我說不通,也不再擺這種低姿態。
她狠狠推了我一把,「你怎麼能跟月晴一樣呢?!」
轉頭起身去攔我爹了。
我面無表情,起身拍拍土繼續看熱鬧。
10.
事後我爹更有意思。
「月橋,這大學該是你的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以後你好好上大學,錢不夠用了跟家裡說,過年過節的也別省著那張車票,該回來就回來。
「家裡有我跟你娘,我們砸鍋賣鐵也把你供出來!」
看著我爹那張飽經風霜的老實面孔,要不是聽到他給我娘洗腦的那番話,我差點就信了。
「爹,我知道,我是大姐,有什麼好東西哪次忘了家裡?我都懂。」
不就是好聽話,誰不會說一樣。
之後一個星期,我又做回了以前那個老實聽話好拿捏的老大。
導致家裡所有錢全都沒了時,沒有一個人懷疑我。
「混帳!混帳東西!!上次你拿走三十我不說啥!但那可是八百塊錢,你咋能全都拿走!!!
「除了你大姐的獎金,那裡面還有借別家的三百塊錢,你全拿走不是要家裡人的命嗎?你是瘋了不成??」
這錢一丟,家裡起碼三年起不來。
「我沒有!不是我,我怎麼敢拿家裡那麼多錢?」
「你都敢自己跑去京市找男人了,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幹的!月晴啊,往後我走了家裡就全靠你了,你現在干出這種事讓我怎麼放心走?」
我怒其不爭地看著胡月晴,眼眶通紅地求她把錢拿出來。
「是你!肯定是你,上次通知書也是你偷的,這次肯定也是你乾的!」
「自始至終,我想要的只是去上我自己的大學,從來沒想過讓家裡不好過,你現在說這個話就是戳我心窩子!以前我怎麼做的難道你全忘了嗎?
「你是不是還想去找程志鵬?以後大姐給你介紹更好的,他們只是看中了大學生的身份,根本不是真的喜歡你,聽話,就把錢拿出來吧。」
一個不喊苦不喊累,為了家裡甘做二十年老黃牛。
一個慣常裝病,為了男人偷錢去京市還天天叫囂著不在村裡刨食。
誰看了都得說錢是後者偷的。
我爹又把人吊起來抽。
動靜鬧的太大,經過我一番痛徹心扉的添油加醋後。
村裡所有人都知道我家的錢全丟了。
「得還錢啊,說好過不了一個月就還呢?要不是看你們家出了個大學生,這錢我肯定不能借。」
眾人不幹,我爹被逼得當場立誓。
「大傢伙放心,這錢我們肯定馬上還,要是找不著就算把月晴嫁給傻子,這錢我們也得還!」
「你這不唬人呢麼,月晴都這樣了,傻子也不能要她?三百塊你們咋還啊!」
不知道我爹是說真話還是單純地拿胡月晴表決心。
反正胡月晴信了。
聽到那些人的話她羞憤欲死,隔天晚上就趁夜跑了,都沒給爹娘嚴加看管的機會。
這下錢不是她偷的也得是她偷的了。
11.
去大學報道那天。
家裡硬借才給我借來了一張車票錢。
頂著我娘殷切的目光,我上道地說:
「爹娘你們放心,拿到第一個月的補貼我就全寄回來,再看看京市裡有沒有我能做的工作,爭取多拿點錢回來。
「就是苦了月芯月蕊了,還得等兩年才能入學。」
我娘鬆了口氣。
「小丫頭片子上什麼學,不就是不想幹活,本來也沒打算讓她們上,慣的她們沒個樣子,以後嫁得好比什麼都強。
「家裡有你一個大學生就夠了,往後讓她們跟你一樣,多接點廠子裡的私活,把錢儘快還上。」
雙胞胎眼裡雙雙閃過怨恨。
我則心情頗好地上了火車。
一路「哐嗤哐嗤」抵達京市。
最後站到京市大學面前。
心頭的澀意再也按捺不住,齊齊化作淚水從眼眶落了下來。
我終於能上大學了!
......
大學的生活並不枯燥,我像塊缺水的海綿一樣,瘋狂汲取著各種知識,只恨自己沒有那麼多腦子全都學會。
這就導致我第三個月沒能按時把錢寄回去。
【月橋,在學校是不是不好掙錢?5 月份的錢怎麼沒能寄回來?
你娘懷孕了,這次估計又是雙胎,家裡處處用錢,全都得指望你。
一個月十塊有點太少了,你看怎麼想辦法可以多寄一點回來。
.......】
看清信上的內容我嗤笑一聲。
原本還想著拿小魚釣大魚,讓他們也勒緊褲腰帶供我上一次大學。
結果一個月十塊還嫌不夠,窮的都揭不開鍋了還跟上輩子一樣狂生孩子。
再不斷乾淨恐怕又成我養他們了。
12.
我寫了封跟他們要錢的回信,去寄信的時候不期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胡月晴就那麼眼神複雜地站在宿舍樓下看著我。
只一個照面,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滷肉方子?本以為你是來給我當牛做馬的, 原來又想過來吸我的血。
「上輩子靠著我的大學坐了一輩子辦公室,這輩子又想拿我的方子去賺錢, 除了吸我的血你就沒點自己的東西嗎?」
胡月晴攥緊拳頭,面色難看。
「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 你最後靠擺攤發家掙的不比我們少,就那麼恨我們嗎?」
我嘲諷地勾了勾嘴角,中間的苦她是一點都不提啊。
胡月晴見我不給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要走。
「大姐,我承認我是對不起你,但你對我做的這些我也算是還清了,等我以後有錢了,你別重新貼上來就好。」
我磨了磨牙。
還清?
老天有眼把胡月晴也送到了這個時候, 我不連本帶利還給她都算是白活一次!
「等等,你跟我來一下。」
胡月晴步子一頓, 「你想通了?要把方子給我?」
我不說話, 只一味地往前走。
胡月晴笑了笑,真的跟了上來。
「我就知道大姐你聰明, 咱們畢竟是一家人, 誰能比咱們更親?你上大學,到時候我拿你的方子去南方發展。
「就按三七分, 我七你三, 誰也不吃虧。
「正好家裡那錢是不是你拿了?你先給我, 就當咱們店裡的啟動資金了。
「爹娘那邊咱倆掙了錢再給, 就跟上輩子一樣互相幫助, 往後肯定都越過越好。」
胡月晴暢想來, 暢想去, 說著說著還給自己說笑了。
仿佛重生一次,萬物她皆可探囊而取,走在大街上就能撿錢。
「同志你好,這是我親妹妹,偷了家裡八百塊錢,我們在紅盒村已經報了案,希望你們可以儘快遣送她回去。
「哦,對了, 她身上應該連介紹信都沒有, 最好順著這條線查一查是誰給她辦的介紹信。」
這會兒身份信息查得嚴,八百塊錢也不是小數。
人家一聽直接把胡月晴給銬住了。
「你幹什麼?憑什麼銬我?我沒偷錢,不是我偷的!!你們怎麼這麼容易就相信她?
「胡月橋!我是你親妹妹!你非要把事情做的這麼絕嗎?你給我回來!回來!!我要殺了你!!!」
胡月晴氣得渾身顫抖, 差點還對旁邊的同志大打出手。
我再轉頭,她早就被人摁在地上了, 哪裡還有剛剛強裝出來的體面。
13.
信沒寄出去,我撕了。
轉頭又重新寫了一篇, 還塞了五塊錢進去。
【月晴果然來京城找程志鵬了, 她說八百塊錢全被人騙走了。
我多寄些錢回去,你們給娘和月晴買點營養品補一補,月晴精神好似出了問題。
我這邊一切都好, 不用擔心, 只是錢難掙,我還需要時間。
日後務必盯緊月晴,不要再讓她一個人出門, 聽說精神病傷了人也是要賠錢的。
錢我們可以慢慢還,月晴回去後不要怪她,人還在比什麼都重要。】
把信交給工作人員後。
我抬頭看了看天。
這是自我來京市後看到最藍的一片天。
——全文完。
備案號:YXXBjKq9Gkx883i5RDJRPSRb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