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煩的,還挺勉強。
余露抱住了他的胳膊,無辜問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阿城,你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陳誠明顯聽得很激動,「可以理解!」
余露挑釁地看我一眼:「許西西,你應該也不想這件事演變成更大的麻煩吧?」
我頷首。
「是啊。所以請你快點兒把道歉視頻錄完,我的時間很貴的。」
余露簡直不敢置信。
她一手指著我,臉都快氣歪了。
「你!咱們走著瞧!」
9
我其實挺好奇余露想怎麼讓我走著瞧的,但正好趕上集團開始籌備年會,剛剛從商場轉到總部的我要負責相關內容,我忙得四腳朝天,就沒什麼時間和精力去管這個了。
因為以前我沒怎麼來過集團總部大樓,所以新同事們也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轉眼到了年會這天。
我爸一臉期待地看著我:「西西,跟爸爸一輛車去會場吧?」
他老人家對我這段時間的表現很滿意,恨不得立刻昭告天下我是他女兒,然後順理成章把公司交給我,他好出去和我媽一起瀟洒玩耍。
我表示了拒絕:「暈車。」
老爸很委屈:「那輛邁巴赫已經是家裡最便宜的車了,你還暈?」
老媽嗔了他一眼:「西西不舒服了你賠?西西,別聽他的,你看看院子裡那輛,是媽媽專門又給你定製的新車。」
我立刻狗腿地獻殷勤:「謝謝媽媽!」
這輛新的小電驢看起來也很漂亮!
老爸絮絮叨叨:「會場還挺遠的呢,西西累著怎麼辦?」
我義無反顧騎上了我的小電驢,頭也不回地跑了。
「那我就先行一步,免得遲到啦!」
……
事實證明老爸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定製的小電驢的確很好騎。
我到會場的時候,人才來了一半。
不過因為場地夠大,而且花了不少錢布景,所以燈光璀璨,光影交錯,依然顯得很熱鬧很有氛圍。
我去酒水區拿了一杯果汁,就聽見幾個同事正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什麼。
「這次年會辦的可以啊,聽說是那個新人許西西負責的?難怪剛一進公司就代表總部下派了,回來搖身一變更是直接升職加薪,羨慕。」
「有什麼可羨慕的?她之Ţű̂ₙ前的那些事兒,你們沒聽說?」
「你說她和王堯?不都說那是謠言嗎?」
「嘖,天真。要真是謠言,怎麼到現在那件事都沒有個處理結果,反而不了了之了?」
「我倒是聽說了另外一件事:那個發匿名信的,是王堯一個下屬的女朋友。但關鍵是,他這個女朋友可不簡單,是許總秘書助理的外甥女!」
「真的?那她這不是踢到鐵板了?」
「誰說不是啊。聽說許西西在開會的時候可拿架子了,還說讓人家當眾道歉,結果沒想到對方根本惹不起!」
我:「……」
萬萬想不到,我只是忙了這麼一小段時間,流言就傳成了這樣。
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我懶得再聽,打算出去看看老爸老媽來了沒,結果剛一轉身,就撞上了一個人。
胸口一涼,我低頭,就看到一杯紅酒全都倒在了我的衣服上。
余露一臉驚訝地捂著嘴,一手還拿著已經空了的酒杯,語氣驚訝:
「哎呀,西西姐,你沒事兒吧?」
她聲調很高,話音一出,立刻引得周圍不少人往這邊看。
我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你手拿不穩一杯紅酒也就算了,眼睛還不好使?」
白色西服上染了那麼大一片紅色,你看不見?
余露今天打扮得很精緻,穿著香檳色禮服,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等會兒要上台發言。
被酒灑了一身的我和她同框,對比簡直不要太明顯。
余露還沒來得及說話,陳誠就從一旁走了過來。
他今天穿的也很正式,和余露站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新人來敬酒呢。
哦,以他們的條件,應該租不起這個場地。
「許西西,你怎麼還是不肯放過露露?她不是故意的,你這麼咄咄逼人有意思嗎?」
他這句話一出口,周圍人瞬間明白了我們三個人的身份。
「啊,原來那個就是許西西!」
「那個男的叫陳誠,他旁邊那女的好像不是咱們公司的員工吧?」
「看起來好像是他女朋友……對了!那不就是秦助理的外甥女?」
「真的?那許西西當眾得罪了她,這不是完蛋了?」
「這個許西西也真是的,自己做了齷齪事,被人揭發了,居然ẗú₈還倒打一耙。現在來了總部,更是囂張,連秦助理的外甥女都敢惹,這是不想乾了吧?」
真有意思,到底是誰不放過誰?
場地這麼寬敞,我旁邊的位置也很空,怎麼余露就偏偏撞到了我身上,還碰巧端了一杯紅酒?
我懶得和他們扯皮,指了指襯衫:
「行,只要你們賠我這件衣服,這件事就算了。」
余露眨眨眼:「行啊!不過我看西西姐你這件襯衫沒有 logo,是從網上買的麼?我賠你一千,除了西服錢,剩下的就當賠禮了,你說好不好?」
她這語氣好像施捨,顯得她多大方一樣。
「不好。」我微微一笑,「這件西服十二萬九,新的,所以請轉給我,一分都不能少。」
10
余露的臉色當場變了:「什麼!?十二萬九?」
陳誠直接氣笑了:「許西西,你怎麼不直接去搶?就你這件破衣服,最多值二百塊錢!你居然還敢獅子大開口,要十二萬九!?你是不是瘋了!」
我把袖口翻折起來,露出裡面繡的暗紋。
那是一串英文字母,旁邊還有某個奢侈品牌的 logo。
「這牌子,你們應該是認識的吧?」
余露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同情,更像是嘲諷。
「西西姐,這個牌子我很了解,從來沒有出過這個款的西服,你這個是 A 貨。」
陳誠充滿不屑。
「說這是 A 貨都是好聽的了,A 的起碼還像點兒,她這個直接就只印了一個品牌 logo 在袖口裡面,頂多算是一個三無產品!」
「許西西,你就算想敲詐,也起碼拿一件高仿的來吧?」
我抬了抬袖口:「既然你們對這個牌子這麼熟悉,那,應該認識這串字母,是這個品牌設計總監的名字吧?這是私人訂製款,你們沒見過也正常。」
余露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上下打量了我一圈:
「西西姐,你可真會開玩笑。你知道他們家的設計總監脾氣有多傲嗎?有錢也不一定能請的動她的!」
我點頭:「我知道啊。」
但我不是一般的有錢啊,而且……她和我媽關係很好,對我也很好。我每年生日都能收到她送來的禮物呢。
我聳聳肩:「如果你不想賠錢,那我們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畢竟這個數額也不算小,立案肯定是夠了的。
「這是怎麼了?」
一道男人的聲音傳來。
我側頭看去,就見一個看起來四十歲左右西裝革履的男人正往這邊走來。
看到他,余露瞬間眼睛一亮:「舅舅!」
哦,原來這個就是秦松。
秦松走過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事情我都了解了,露露放心,舅舅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他說著,看向了我,帶著點兒審視的居高臨下的味道:「你就是許西西?」
說真的他這種語氣我有點兒不適應,因為我唯一一次和他接觸,就是他跟在二秘書後面,來家裡給我爸送文件。
當時我從樓上往下看了一眼,只記得他雙手交握,態度恭敬。
「是。」
秦松淡淡道:「露露不小心弄髒了你的衣服,我替她賠償就是。不過,我需要看看票據。」
畢竟是做到助理秘書位置的人,十幾萬的賠償也不怯。
但我有點兒為難,因為我沒有票據,這件西服當初是刷的我媽的卡。
「小票可能在我媽那,不過我不太確定,等會兒我問問。」
余露掩唇一笑,大約是因為有舅舅撐腰,她瞬間變得很有底氣:「怎麼還要等會兒,現在直接打電話問不行嗎?」
「……」
當然是因為我媽馬上就要到了啊,本人親自來了再問不是更好?
秦松好像笑了笑,似乎已經看透一切,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說:我看你還能裝到什麼時候。
不過我更在意另一件事。
「哦,對了,既然您打算幫余露賠償,之前她弄壞了我的車,也麻煩您一起把錢給了吧。」
11
秦松皺眉:「什麼車?」
陳誠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說你那輛小電車?」
余露一驚,眼神變得躲閃:「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看著她:「對,就是那輛車。之前有天下班,我發現車胎被人扎了,車胎挺厚的,當時應該費了不少力氣吧?」
「許西西,你別血口噴人!」余露越是心虛,聲調越高,「你有什麼證據!」
「想要證據?可以啊。車庫有監控,拍得還挺清晰的。你要不要一起看看?」
余露瞬間慌了。
那份視頻王堯已經給我看過,就是余露。
她當時估計只想著泄憤,只戴了帽子口罩就去了,但她的身影,我不會認錯。
這下,周圍人看向余露的眼神都不對了。
余露一時語塞,臉色紅白交錯,求助地看向了秦松。
秦松眉頭擰起,忽然問道:「誰給你的權利調監控?」
???
陳誠也立馬附和:「沒錯!商場監控只有三個人有權限調取,就算你是總部派去的,也沒有這個權利!」
我說:「是王經理幫我調的。」
可惜王堯今天正好生病了,就沒來年會,不然當面對質,他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秦松笑了一聲:「你說是王經理幫你的,我記得他是唯一一個知道你是總部派去的吧?那這個過程里,誰能確保你有沒有濫用職權,為自己牟利?」
這個罪名我可真是擔當不起。
「你現在是在懷疑我?」
秦松整了整領帶。
「兩碼事。如果露露真的弄壞了你的車,該賠的我們會賠。但如果你以權謀私,那這個地方,只怕你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話里話外,都是威脅。
我要是聽不懂他這意思,就白混了這麼多年了。
不過……
你想把我從我爸的集團開除,有沒有問過我爸的意見?
我抓住他的某幾個字眼:「你說的啊,只要我能拿出證據,你們就賠。」
秦松似乎覺得我搞錯了重點:「你現在不擔心失去工作,反倒揪著一輛電車的賠償不放?對,我說的話都算數,在場的各位都是見證。但你也要保證,如果你和王經理之間有利益輸送,就立刻主動離職!」
「行。」
聽他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直接走到了會場的台子上。
三秒後,大螢幕上開始播放一段視頻。
視頻里,一個女人快步走到了一輛小電車旁邊,蹲下身把釘子狠狠扎了進去。
她費了好一會兒時間,最後直起身的時候,還不忘狠狠踢了一腳,嘴裡罵著:
「賤人!連車都這麼難搞!活該摔死你!」
雖然她做了遮掩,但在場的人都不難認出,那眉眼和身形,就是余露!
我瞟了眼她的手腕:「當時你戴的就是這條手鍊,沒錯吧?」
整個會場一片死寂,她最後那句尖刻的話語似乎還迴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余露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抖。
她大概怎麼都想不到我居然直接把那段視頻拷貝到了筆記本上,偏偏這場年會又是我負責籌辦的,想讓大家一起熱鬧熱鬧,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兒。
眾人反應過來,議論紛紛。
「我天!視頻里那個女人真的是她!」
「這什麼人啊……我聽說之前是她先搶了許西西的男朋友,兩個人呢還一起去許西西在的櫃檯為難她。結果這還不算,居然還專門把人家的車給弄壞了。」
「你們沒聽見她還咒許西西早點摔死呢?嘶——這個余露表面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剛才我還覺得許西西對她太兇了,沒想到啊沒想到,她居然是這麼一號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碰上這種人真是倒了血霉,那個陳誠也是,這麼瞎的嗎?」
「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估計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余露搖搖欲墜地後退一步,似乎承受不住,差點跌倒。
秦松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直接衝上台來,奪走了筆記本。
那循環播放的視頻終於黑屏。
我後退一步。
反正現在大家都已經看到了。
「現在,是不是可以賠我的車了?」
秦松咬著牙:「多少錢?」
我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整車原價六十八萬八千八,不過你們只需要賠償一個車胎就行,十八萬。加上西服一共是三十萬零九千。」
「你們……刷卡還是支付寶?」
12
整個會場空氣似乎凝固,安靜得落針可聞。
說真的,我從沒在一個人的臉上見到過這麼精彩紛呈的變化。
秦晴臉色發青,額角直跳,指著我:「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電車要將近七十萬!」
他之前所有的淡定和體面在此刻煙消雲散。
顯然,他並不覺得我能拿出十二萬九的小票,更不覺得我那輛車的一個輪胎就將近二十萬。
雖然他薪資待遇不錯,可一下子讓他拿出三十萬,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我也有點煩了。
「我沒讓你們賠償整輛車就夠給面子的了,你們要是不滿意,直接全款賠付也行。剛才可是你說的,只要我拿出證據,就照價賠償。」
那麼多人都聽見了,難道他還想當場反悔?
那他以後在集團里還怎麼見人?
余露又驚又怕,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抓住身旁陳誠的手,臉上寫滿了求助。
陳誠的表情也很複雜。
剛才那段視頻顯然給他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他胳膊動了動,抽離了余露的手,同時往旁邊挪了一步,似乎不想和余露有肢體接觸。
余露難以置信,表情受傷:「阿城……」
陳誠可能也覺得這樣顯得他太無情,又看向了我:「西西,別鬧了。」
???
我好笑地看著他:「陳誠,論職位,我比你高,論感情,咱們倆也早已經分手。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這麼說話?」
「你——」
陳誠難堪至極,也惱了,
「就算她有錯,你也不該這樣啊!什麼三十萬,你當錢都是大風吹來的?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敲詐!」
秦松迅速抓住了這一句,衝著我冷聲喝道:
「沒錯!你這就是敲詐!我現在命令你,立刻從這裡滾出去!否則我馬上報警!」
我抱著胳膊打量了他一圈:「你憑什麼命令我?」
「當然是憑我的職位比你高!」
他手指著大門:「你聽不懂是不是?我讓你滾!」
就在這時,會場的大門忽然被人推開。
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傳來——
「秦松,你讓誰滾?」
13
所有人齊齊朝著那個方向看去。Ŧű̂ₒ
幾位集團高管和秘書團正簇擁著老爸老媽,站在門口。
大約是聽到了秦松的話,倆人的表情都泛著冷意。
秦松一怔,眼中閃過驚慌,立刻收回了手,緊張解釋:
「許總,您別誤會。這裡只是出了點小問題,我馬上就解決了!」
老爸重複了一遍:「我問你呢,你剛才讓誰滾?」
所有人都看出來他生氣了,全場人噤若寒蟬。
其實我爸平時脾氣挺好的,基本不會動怒,但一旦生起氣來,後果很嚴重。
秦松想著可能是因為影響了整個年會的進行,我爸才這麼生氣,立刻指著我,說:
「是她!公司的一個員工,剛來沒多久,行事作風卻是囂張得很,不但越權調取監控,還想趁機敲詐我們!您放心,我這就讓人把她帶走,絕不會耽誤年會!」
他說著,就要喊保安。
我爸打斷了他的話。
「她走了,這場年會還怎麼辦?」
「什麼?」秦松先是愣住,而後連忙道,「您別擔心,她雖然負責籌辦年會,但有其他人可以頂上,走她一個沒事兒——」
我爸氣笑了。
「這場年會本來就是為了她辦的,她走了,還辦什麼?」
所有人都驚住,看向我的眼神茫然而震驚。
我有點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看來老爸是鐵了心要在今天公開我的身份,把這一大堆麻煩事兒交給我,自己好去瀟洒了。
我把髒了的西服掛在臂彎,走了過去,老老實實叫人:
「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