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也沒想,抬腳就往外走。
老爺子氣得吹鬍子瞪眼。
「臭小子,見到客人別這麼不禮貌!
「你鍾伯伯他們是來跟你商量婚事的!」
我頓住腳,卻沒回頭。
「婚約可以繼續,但我只要鍾筱筱!」
那天之後,我又忙了起來。
這天,開完會,周昕然就來彙報。
「江總,鍾家派人去接鍾小姐了,可她不願回來?」
我捏了捏眉心。
「幫我把下午的行程取消,我親自去接她!」
走之前,我冷冷看著周昕然。
「那天晚上的事,我會補償你,也希望你能爛肚子裡。
「如果被筱筱知道,我是不會對你手軟的。」
12
到達青石村已經是五個小時後。
只一眼,我就看見了她。
她穿著一件廉價粉紫色花襖。
頭髮梳成兩條小辮兒。
儼然一副村姑裝扮。
白皙的臉凍得紅撲撲的。
可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卻亮得驚人。
臉似乎略微圓潤了些。
可那厚厚短款棉衣下露出的一截腰。
卻仍纖細得不盈一握。
即便穿著打扮這麼土,一張臉卻好看精緻得仿佛山間最濃艷嬌俏的花。
她手裡端著一個比她臉還大的碗。
就這麼毫無形象地坐在凳子上。
一邊吃飯,一邊豎起耳朵,聽旁邊幾個大媽聊天。
時不時,她嘴角會微微上揚。
或者睜大雙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倏地,大媽們迸發出一陣笑聲。
鍾筱筱也跟著咧開嘴笑。
結果她那小板凳一個不穩。
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碗也跟著點地上,裡面的食物撒了出來。
我心裡一緊。
正打算推開車門。
就見到不知何時,一個年輕男人,已經衝到她面前。
我攥緊了拳頭。
心裡很是慌亂。
男人長得高大挺拔,看起來快一米九了。
比我還高一點。
他溫柔地幫她排掉褲子上沾染的塵土。
將眼眶紅紅的女人打橫抱起,就要往屋裡走。
女人撅著嘴說了什麼。
男人又騰出一隻手,蹲下身,去撿地上的碗筷。
然後,輕巧地單手抱著她回了旁邊的房子。
走進門前,男人似乎察覺到什麼。
停了步子。
轉過了頭,朝我這邊看了過來。
我這才看清楚男人的臉。
男人眉眼深邃,鼻樑高挺,五官輪廓分明。
是一張我無比熟悉的臉。
我心裡一緊。
怎麼會是他?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是堂哥宋廷禮。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什麼時候來的?
一連串的問題冒出來。
我心煩意亂地抽出一根煙。
拿出打火機想點燃。
可打火機打了好幾次,都打不燃。
我懊惱的不行。
將打火機和煙扔出車窗。
重重拍了幾下方向盤。
13
我在車裡坐了很久很久。
這期間,鍾筱筱從屋裡端著一個不鏽鋼盆走出來。
朝地上撒米。
很快,周圍的雞都「咯咯咯」叫著跑到院子裡啄米。
隔了一會兒,宋廷禮也跟著走了出來。
手裡捧著一個黑黢黢的烤紅薯。
鍾筱筱放下手裡的盆,就想去拿烤紅薯。
被宋廷禮躲過。
兩人似乎說了什麼。
挨得極近。
姿態親昵得刺眼極了。
女孩撅起嘴,一臉不高興。
直到宋廷禮將剝乾淨皮,插好勺子,用紙包好的烤紅薯,遞到她手裡。
她臉上又瞬間綻開笑意。
女孩兒吃了一口。
開心得笑眯了眼。
又舀了一勺,遞到男人嘴邊。
男人笑著一口含住勺子。
一雙深邃的眸子卻緊緊鎖在女孩兒臉上。
女孩兒白皙的臉上泛起紅暈。
就這樣,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整個烤紅薯。
我緊緊攥住拳頭。
心裡只有一個令我渾身發冷的想法。
他倆親過了!
甚至,更親密無間的事情也做過了!
我感覺一股無名火在胸腔內橫衝直撞。
宋廷禮!
他怎麼敢!
這麼多年,我踏馬都沒碰過她!
14
我發微信給宋廷禮。
很快,他就來了。
他走到我面前,挑眉看著我。
我想也沒想,掄起拳頭就朝他臉上砸去。
胸腔里是止不住的怒火。
「宋廷禮,你踏馬還是不是人?鍾筱筱是我的未婚妻!
「你是我哥,你竟然搶我未婚妻!
「你踏馬是不是碰過她了?」
被我打了一拳後,宋廷禮就起身和我扭打起來。
我們倆都下手很重。
這小子常年健身,長得也比我高壯些。
他很快占了上風。
我臉上挨了他好幾拳。
最後,他攥著我的衣領。
眼裡是我從未見過的狠戾。
「江凜安,她已經不是你的未婚妻了!
「你還記得五年前,我怎麼跟你說的嗎?
「我說過,讓你對她好點,否則,我不會把她讓給你!」
我想起了,五年前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那時我和鍾筱筱上高三。
同桌班花跟我送情書和禮物。
我對她並沒啥興趣。
但為了氣鍾筱筱,我故意當著鍾筱筱的面收了情書和禮物。
鍾筱筱氣得躲在巷子裡哭。
我找到她時,就見到她正趴在宋廷禮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宋廷禮心疼地拍著她的背,輕聲哄著。
同為男人,我一眼就看穿宋廷禮眼裡晦暗不明的情緒。
他喜歡鐘筱筱。
當天晚上,我把他約出來,警告他不要打鐘筱筱的主意。
他輕嗤一聲,眸色陰沉的撂下一句。
「如果你不好好待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讓她傷心,我可不敢保證自己不會橫刀奪愛!」
自那後,我就嚴正警告鍾筱筱,離宋廷禮遠點。
一開始,鍾筱筱還不願意地反駁我。
「為什麼?廷禮哥很好吃!對我也很好!我為什麼要遠離他?
「他不是你堂哥嗎?他也是我朋友!」
一想起宋廷禮對她的心思,我就煩悶不已。
只冷冷說:「你如果不聽我的,我們就取消婚約!」
那時她最怕我提取消婚約了。
雖然不情不願,她還是照做了。
我幸災樂禍看著宋廷禮在她那兒遭受冷遇,又灰溜溜去了國外留學。
沒想到,這麼多年了,他對筱筱竟還是賊心不死。
15
鍾筱筱來時,我和宋廷禮都打累了,坐在地上。
見到鍾筱筱一臉擔憂朝我們走來。
我眸中露出欣喜之色。
她一定是擔心我!
她從小就喜歡我,喜歡了那麼多年。
我不信,她會這麼容易就被別的男人勾了去。
她肯定是在跟我置氣。
想用宋廷禮來氣我,讓我吃醋。
即便……即便她與宋廷禮有過什麼,我也會原諒她。
只要她好好跟我服個軟,認個錯。
只要她保證,改掉她那些大小姐脾氣,不要對我管東管西。
我還是會允許她做我的未婚妻。
可,她怎麼好像沒見到我似的。
徑直走向旁邊的宋廷禮,一臉心疼地捧著他的臉,小心查看。
「你怎麼樣了?」
她的聲音溫柔得快滴出水來。
一雙濕漉漉的杏眸里滿是心疼擔憂。
心臟驟然傳來一陣綿綿密密的刺痛感。
她以前也這樣看著我。
那樣的專注痴纏,仿佛我就是她的全世界。
可現在,她用這樣的眼神去看別的男人!
我感覺四肢百骸蔓延起一股恐慌。
像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我的喉嚨,讓我痛得難以呼吸。
只見宋廷禮「嘶」了一聲。
表情委屈,夾起嗓子。
拉著筱筱的手撫過他微微青紫的臉頰,又放在他的心口上。
「筱筱,臉很痛,胸口也疼,手也疼!
「你這前未婚夫好兇啊!」
鍾筱筱這才轉過頭,狠狠瞪著我。
「江凜安,你憑什麼打人?」
我心裡酸澀極了。
「鍾筱筱,你看看,是他被揍得狠,還是我被揍得狠?
「你沒看出來他是故意裝可憐,想讓你心疼他嗎?」
除了一開始那一拳,宋廷禮就沒怎麼吃虧!
他反而專打我臉。
可以想見,此刻的我臉肯定又青又腫。
我狠狠瞪著他身後一臉得意的宋廷禮。
拳頭硬了。
「宋廷禮,你個死綠茶!你再夾一個試試?」
鍾筱筱擋在宋廷禮面前。
冷冷看著我。
「江凜安,他是不是綠茶我會不知道嗎?
「況且,如果不是你先動手,他肯定不會還手的!
「我和你早就解除婚約了,更何況,現在我也不是鍾家大小姐了,別再來找我了!」
我著急地拉住鍾筱筱的手。
「筱筱,我沒讓老爺子取消婚約,我們的婚約還在。」
筱筱愣了愣。
很快就掙脫開,一臉譏誚看著我。
「那是和鍾家二小姐的婚約。
「我現在不是鍾家小姐了!」
16
筱筱說要跟我單獨待一會兒。
像哄小狗似的哄了宋廷禮好一會兒,他才不情不願地走了。
我承認,那一刻,我心裡嫉妒得發狂。
明明以前她眼裡滿心滿眼都是我。
現在,她滿心滿眼的卻成了別的男人。
她從小就長得玉雪可愛。
從小學起,就有男孩子給他塞情書。
到高中時,她已出落得愈發嬌俏美艷。
即便大家都知道她會是我的未婚妻,也有不少男生想挖我牆角。
一部分被她拒絕了。
一部分被我私下警告後才消停。
可她似乎美而不自知。
大致是我經常跟她說:
「你穿這樣很醜!」
「短裙不適合你,你腿粗!」
「你化妝畫得像個鬼似的!」
「別跟周昕然比,她比你更有女人味。」
「……」
她似乎一直是自卑的。
即便已經很瘦了,還經常節食減肥。
即便長得五官精緻好看,還總是容貌焦慮。
那時,不管何時出現在我面前,她都精心妝扮。
若非被我阻止,她曾一度不自信到想去整容。
她一直都以我為中心。
似乎全世界,只看得到我。
可現在,她的眼裡卻似乎不再有我了。
而我也可悲地發現,不在我身邊這段日子,即便她不再是千金小姐,即便身處這樣條件落後的農村。
她似乎過得很好。
原本尖尖的臉圓潤了些。
臉上也總洋溢著笑。
整個人看起來蓬勃又輕快。
即便她臉上未施粉黛,卻仍嬌妍漂亮得像會發光。
原來,離開我,她竟過得這麼好!
17
天空忽然起了一陣風,吹得路邊的樹葉沙沙作響。
我脫掉外套,想披在筱筱身上。
可衣服還沒挨到她身體,她就與我拉開距離,朝我擺擺手。
「不用了,江凜安,我不冷。
「即便是冷,我也不需要你的衣服。」
我怔住。
手僵在半空好一會兒,才悻悻收回手。
沉默了好一會兒,筱筱才看著遠方,緩緩開口。
「你還記得一年前我過生日那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