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毫不畏懼回望著他,
「能討你歡心的人那麼多,你為什麼非要跟我過不去?
「邢總流連情場,當知曉好聚好散這個道理。」
長指划過我的臉頰,邢硯強壓著怒火啞聲問,
「若我非要強求呢?」
我滿不在乎笑了笑,「那就魚S網破。」
邢硯最終還是走了,他知道我不是說說而已。
只是走之前他對我說,「溫嬌嬌,這輩子你休想擺脫我。」
心高氣傲如他,向來只有他拋棄別人的份。
哪裡嘗過被人甩的滋味。
所以他才一直對我耿耿於懷。
若說他愛我。
我自心裡冷笑。
他比我還不懂愛。
14
安鴻約我吃飯,說有驚喜給我。
看到是故人時,心口微微一悸。
時隔十年,我再次見到了江頌。
久別重逢,他神色淡漠看著我。
道了句不痛不癢的『別來無恙』。
安鴻笑著緩和氣氛,「嬌嬌,這可是我的甲方。
「江頌,你也是,回國了怎麼不說一聲?
「咱們仨好歹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交情。
「要不是這次工作往來,你是不是還打算一直瞞著我們?」
江頌輕抿了一個笑,「哪有刻意瞞著。
「A 市就這麼大,緣分來了早晚能遇到。」
分明是再平常不過一句話。
我卻聽得心口苦澀。
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個夏天。
江頌高考後的那個暑假。
「江頌,我們分手吧。」
「為什麼?嬌嬌,我們才剛在一起一個月。
「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嗎?
「不分手好不好?」
少年低聲乞求,眼裡話里皆是不甘。
那時我是怎麼說的?
我好像說,「你很好,只是我們沒有在一起的緣分。」
「嬌嬌?」安鴻叫了好幾聲。
我才意識到自己失神了。
故友重逢,應當高興。
安鴻酒量差,沒喝幾杯就醉了。
江頌也喝了酒。
他把車鑰匙遞給我,雲淡風輕說,
「只能麻煩你送我們回家了。」
15
江頌開的是路虎。
他打小就喜歡車。
常常拉著我一起看汽車雜誌。
我不懂車,喜好全憑看著是否順眼。
那時我跟他說,「等我們有錢了買路虎好不好?
「開出去一定特別拉風。」
他寵溺笑笑,摸了摸我的頭答應道,
「好,我努力。」
我定了定神,努力甩掉心中雜念。
十年過去了,我和他早已不復當年。
我不該再生出不該有的綺念。
江頌坐在副駕。
長久地沉默。
「那個男人對你好嗎?」
他冷不丁開口,卻直戳我的痛處。
當年ƭū́ₗ分手時,我自私地想在他心裡留存些美好記憶。
所以,分明是傍上了有錢人,卻不肯據實相告。
可小鎮上哪有秘密,風言風語很快傳到了他耳朵里。
他質問我,「溫嬌嬌,那些人說得是真的嗎?
「你為了錢要跟那個男人走?」
既然已經傷了他,不如徹底讓他S心。
於是我說,「是啊,我過夠窮日子了。
「他能給我的,你努力一輩子也給不起。」
16
當初話說得如此絕情,如今怎好張口說自己過得不好?
我笑了笑,「他一直對我挺好的。
「豪宅名車,衣服首飾,什麼都給我最好的。
「前段時間還為我買下了一家公司呢。」
江頌冷冷一笑,「是嗎?我怎麼聽說他在外面還有個便宜兒子?」
我在心裡苦笑,江頌這是不打算給我面子了。
當初是我背叛在先,他想找我撒氣也是應該的。
「我不在乎他在外面玩得有多花。
「我只在乎我的生活質量會不會下降。
「你知道的,麵包和愛情,我一向選擇前者。」
既然他想聽這些,我便說給他聽。
那晚他對我說得最後一句話是,
「溫嬌嬌,你當真是毫無下限!」
我心口疼痛,臉上卻毫無破綻笑著。
是啊,我本來就是個現實的女人。
17
家裡又打電話來了。
媽媽說哥哥又賭輸了。
追債人說再不還錢要剁掉他的手腳。
我冷笑,「剁掉更好,以後你就不用再擔心他出去賭了。」
「混帳!我和你哥辛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的?」
媽媽在電話那頭大聲叫罵。
我疲憊極了,「這些年我幫家裡還的債,解決的麻煩事還少嗎?
「媽,哥哥是你的孩子,我也是啊。
「你為什麼不能也為我想想呢?」
電話那頭甚至連一瞬沉默的溫情都沒有。
「你跟著邢總穿金帶銀,吃香喝辣,日子過得別提多滋潤。
「我看你就是忘本了,想和我們撇清關係,我告訴你你休想!」
媽媽她啊,從來聽不進我說話。
似乎在她心裡,我只該為了她和哥哥而活。
「媽,我跟邢硯斷了,以後沒人管哥哥了,你讓他好自為之。
「你也別再問我要錢了,我現在一無所有,什麼都給不了你。
「你和哥哥也不要再去聯繫邢硯的秘書,他已經不要我了。
「你們無休止地騷擾一旦觸怒他,會有什麼後果你們心裡清楚。」
我掛斷了電話,一個人在冰冷的房子裡泣不成聲。
十八歲時,我的願望是有一個家。
二十八歲,我的願望是逃離一個家。
18
我沒想到媽媽和哥哥會鬧到公司里來。
他們氣勢洶洶一路闖進我的辦公室。
謾罵聲劈頭蓋臉而來。
「長本事了是吧,電話都敢不接了?」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上班?」
他們避開了這個話題,繼續這場鬧劇。
「翅膀硬了是吧,想和我們劃清關係了?
「雞就是雞,就算飛上枝頭也變不成鳳凰!」
別人家的母親望女成鳳,而我的母親罵我是雞。
人生的參差總是在我眼前展現地淋漓盡致。
「妹妹,你忘了是誰天天載你上下學嗎?
「是誰連塊糖都捨不得吃,揣在懷裡捂化了也要留給你吃?
「可你呢,如今卻連哥哥S活都不顧了。
「哥哥是真的傷心了。」
好一招輿論攻勢。
我冷眼看著媽媽和哥哥表演。
看著我的同事們一個個打著勸架的幌子,上前探聽八卦。
估計不出十分鐘,公司各個大小群里,都能傳出八九十來個版本。
而這齣鬧劇的策劃者,正穩如泰山地坐在辦公室里看戲。
我透過玻璃與邢硯目光交接。
他似乎並不介意我知道這場鬧劇是他的手筆。
因為他的目的是那麼明確。
只見他穩操勝券地沖我笑著,輕啟薄唇一字一頓說,
「我的小雀兒,玩夠了該回家了。」
邢硯他一直當我是他的籠中雀。
他曾親手摺斷我的翅膀。
如今又怎會甘心看著我脫離他的掌心。
他知道原生家庭是我不願觸碰的傷痛。
是以他用他們做武器,給我狠狠一擊。
割斷我的親情,破壞我的名聲,摧毀我的精神。
讓我重新變回那個只能依附於他的金絲雀。
可是Ṭū₌啊,這樣的日ẗũ̂⁾子我真得過不下去了。
19
「我一直感念媽媽生養之恩,感念哥哥愛護之恩。
「家裡缺錢了我出,這些年來,我往家裡匯的錢加起來也有百來萬了吧。
「哥哥闖禍了我解決,我胳膊上這個刀疤就是前幾年為了救哥哥留下的。
「我為了這個家,出錢出力,連命都可以豁出去。
「怎麼到了媽媽和哥哥嘴裡,就成了忘恩負義呢?」
我從未跟他們細算過這些。
不是我心甘情願,不求回報。
而是就算我一條一條列舉出來,他們仍不願承認。
「這些錢是你給的嗎?這些錢都是邢總給的!
「你自己過著人上人的生活,對我們卻像是施捨街邊的野貓野狗!
「這就是你說得感恩?」
「媽媽,當初是你為了錢把我賣給了邢硯。
「你們要是羨慕這樣的生活,早早地為什麼不把自己也賣了呢?」
一個耳光把我打得耳鳴目眩。
這些年她懼怕邢硯,只敢口頭上放肆,不敢真得動我。
如今卻是裝也不裝了。
「媽媽,我欠你們的早已還清了。
「這個耳光就當了斷吧。
「以後,你沒有我這個女兒,我也沒有你這個媽了。」
我轉身要走,卻被她狠狠拖住了。
「還清了?你做夢!
「你身上還背負著你爸爸的命!
「你這輩子都還不清!」
20
爸爸在世時,是小鎮上出了名的女兒奴。
他寵我簡直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哥哥的學費可以交不上,但我的零食一樣不能少。
他出事的那天,我打了一個電話給他。
我說我想吃巧克力了。
爸爸在電話那頭笑著說,好,嬌嬌想要什麼都可以。
我滿懷期待地等著爸爸帶巧克力回家。
卻不想只等到了爸爸去世的噩耗。
十字路口兩輛汽車相撞,俱是車毀人亡。
事故鑑定,是爸爸闖了紅燈,全責。
對方家屬開口要兩百萬賠償。
那是媽媽第一次打我。
她甩了我一個耳光,滿懷恨意看著我,
「都是你這個討債鬼害得,你要是不吃巧克力,你爸爸就不會S!
「是你害S了你爸爸!」
是我,害S了爸爸。
兩百萬,就算到現在也是天文數字。
所以,邢硯的出現,對那時的我們家來說。
就像是救世主一樣的存在。
我和江頌分了手,跟了邢硯。
邢硯出了這兩百萬,平息了這場事故。
拯救了我那個再也無法完整的家。
我是感激他的,所以跟了他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