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站在操場遮陽的一處台階上。
宋褚兮嘴裡羅里吧嗦說了一通,一邊說一邊往我身邊湊。
我皺眉,想從她旁邊離開時,她猝不及防地朝台階下倒。
幾天沒和我說過話的白時許突然從旁邊冒出來,怒聲呵斥:「白蘅,你在幹什麼!」
「我知道你討厭宋褚兮,覺得我疏遠你是因為她,但是你也沒必要去害她吧?」
我火冒三丈:「眼瞎就去看醫生,你哪隻眼看見我推她了?」
白時許的語氣毫不客氣,嘲諷的意味十足:
「不想承認?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連自己的錯誤都不敢承擔。」
「是不是方唯安教你的?」
我怒氣沖沖,指著白時許鼻子大罵:
「圓明園的豬首找到了,你現在當務之急的任務是找到白菜粉條!你眉毛底下掛倆蛋,光會眨眼不會看嗎?」
周圍的同學漸漸圍過來。
白時許抱起地上的宋褚兮,冷聲:「我懶得和你吵,你最好祈禱宋褚兮沒事。」
方唯安從人群里走出來,手裡拿著一杯礦泉水。
「等等,先別走。我知道她怎麼了。」
白時許急赤白臉:「你開什麼玩笑,你知道什麼?」
方唯安擰開礦泉水,眼都不眨澆在宋褚兮頭上。
緊閉雙眼的宋褚兮立刻因為嗆水醒了過來。
我:哇偶,神醫啊。
8
當初我體測因為中暑暈倒,白時許知道後只是靜靜說:
「為什麼別人沒有暈倒?你平時就是太驕縱了些!」
「你看人家宋褚兮,每天打兩份工,從來沒有叫苦叫累。」
那時候我真傻。
我竟然真的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
原來當他真正在乎的人出事時,他會不顧一切地指責所有嫌疑人。
他的冷靜自持,教養學問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方唯安拖著尾音,有些欠欠地說:「這不就醒了?快來問問這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到底發生了什麼?」
宋褚兮一臉純良無害,緊緊抓著白時許的衣角。
「我剛剛在和白蘅同學說話,惹得她有點不高興。」
她一邊說一邊瞟了我一眼,害怕地往後縮了縮:「我說話可能有點直,別介意。」
我捏捏拳頭,微笑:「我力氣可能比較大,別介意,我扇你有點疼。」
方唯安走到她面前,低眼,慢條斯理道:「然後呢?好好說。這邊有監控,說的如果和白蘅不一樣,我們可以調監控看一下。」
聞言,宋褚兮臉色微變。
「後邊……可能因為天氣太熱了,我中暑,不小心栽下去。」
你怎麼不吃點耗子藥,趕緊中毒。
方唯安語氣閒散又意有所指:「這樣不就好了,好好說話也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的。」
白時許臉上掛不住,目光閃了閃沒說話。
方唯安不依不饒:「沒什麼想說的了?」
白時許這才不情不願地低聲說了句抱歉。
但他又緊跟著說:「如果你一開始火藥味沒那麼重,我也不會覺得你是心虛才誤會你的。你就不能像褚兮一樣,撒嬌或者賣乖索什麼的,我……」
我冷笑:「撒嬌?我會撒尿,要不要給你表演一個!」
不顧白時許一陣紅一陣白的臉色,我拉著方唯安就走了。
方唯安最近總躲我。
好不容易逮到他,我抓著他不讓他離開。
「方唯安!」
「嗯。」
我突然發現,方唯安真的會在任何我需要他的時候出現。
就像我每次叫他,他都會答應一樣。
「我喜歡你。」
他無奈摸摸耳朵,不自在道:「你都說了一萬遍了,我知道。」
「那你倒是回應一下啊。」
方唯安停下腳步,有些磕巴:「今天晚上,你來天台,我告訴你我的心意好不好?」
我噗嗤一下笑出聲。
「好啊。」
9
一下午我都美滋滋地等待晚上到來。
等到下晚自習時,門口的躁動都沒有察覺。
我直奔天台。
就在我踏進天台的一剎那,漫天煙花綻放,黑色天際綻放著剎那芳華。
火花流瀉而下像如雨花瓣。
我最喜歡煙花。
因為我一直覺得煙花這東西,其實轉瞬即逝,所以要和別人一起看。
這樣的話,忘了煙火的樣子和顏色也沒關係,但是卻會一直記得身邊那個人的臉。
我曾和白時許度過一個又一個新春,每個新春的煙火,我都默默記下白時許的樣子。
可是白時許永遠不理解我的行為。
他討厭我喜歡的東西,討厭喧鬧的一切事物,其中就包括煙花。
往年,他鮮少與我共賞。
甚至不屑於和我共賞,所以才拋下我去找宋褚兮,甚至經過那個巷子,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呼救。
我出神地望著天空。
方唯安就站在那裡,長身玉立,眉目張揚。
短髮順著風露出他的額頭,鼻樑高挺,睫毛纖密。
平時冷漠兇狠的偽裝卸下,他顯得有些緊張不安。
「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煙花。」
「我什麼時候說的?」
他愣一下,接著說:「開學第一節課的時候。」
這都記得。
方唯安似乎是攢足了勇氣:「白蘅,我喜歡……」
他還沒說完,我搶先更大聲道:「我喜歡你,方唯安。」
他有些懊惱地抓抓頭髮,抱怨似地嘟囔:「這種事情,應該讓我先來的。」
我輕笑,湊近,踮腳。
下一秒,他俯身下來,溫熱的掌心扶在我的腦後。
良久分開後,我壞笑道:「方唯安,你接吻的時候其實可以呼吸。
方唯安有些氣惱地再次俯身,報復似的輕輕咬了咬我的唇。
「白蘅,你這張嘴,有時候該閉嘴就閉嘴。」
他輕咳一聲,耳朵紅了個徹底。
「那,我們現在是情侶關係嗎?」
「當然,男朋友。」
煙花散盡,他還在那裡。
10
當晚我回去的時候,客廳烏黑。
一開始我以為沒人,開燈才發現白時許坐在客廳一動不動。
我嚇了一跳:「你幹什麼!」
白時許抿起唇,眼裡漸漸蘊育出一場風暴。
「你今晚去幹什麼了?」
我翻了個白眼:「關你什麼事?」
「你是不是和方唯安在一起?」
「是又怎麼樣?」
白時許向來進退有度,極少動怒。
這次卻很反常。
我乾脆直接挑明:「白時許,你憑什麼管我?你又是以什麼身份來管我?」
「我們兩個既不是親兄妹,也不是什麼情侶一類的親密關係,你這樣囂張跋扈、不分青紅皂白地質問我,想幹什麼?」
說完我就回到臥室。
打開手機一看,才知道白時許為什麼這麼反常。
原來今晚表白的不止有方唯安,還有白時許。
白時許和宋褚兮本來在操場都擺好架勢了。
誰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煙花奪走了。
煙花綻放的方向和天台的方向一致,很快有人發現了天台上的方唯安和我。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見證了我和方唯安的表白現場!
我這才後知後覺品出幾分羞恥。
這時,宋褚兮給我彈出幾條消息——
「白蘅,你什麼意思,得不到你哥就要毀了我的表白現場?」
「你賤不賤啊?」
「怪不得白時許不喜歡你。」
「大大方方承認自己輸了,有這麼難嗎?」
我非常不爽。
這倆人沒完沒了了,一個人接一個人敗壞別人好心情。
我隨手回了句「不要仗著你不是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就把她刪掉了。
我截圖把對話發給方唯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兩個要在今晚表白了?」
對話框那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最後方唯安編輯了八百遍,回了句「嗯」。
他:我就是看不慣他們老是欺負你。
我憋笑:那就謝謝男朋友了。
捧著手機和方唯安聊了一會兒,我有些睏了。
編輯了一條信息——這次戀愛真的讓我很開心,謝謝你這麼多天的陪伴和照顧,希望你喜歡這幾個小時獨屬於你的戲份,我還是很抱歉做出這個決定。因為我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也不想離開。
消息剛發出去,方唯安幾乎秒回。
——什麼意思?
——這就談夠了?
我能想到他炸毛的樣子,接著接了一句「但我實在睏了,堅持不下去了,我們要失戀(失聯)八個小時了。」
「晚安,男朋友。」
手機那頭的人似乎氣笑了,一直沒回。
我到客廳倒了一杯水,準備回去休息。
手機突然蹦出來條消息——開門。
玄關處傳來幾聲刻意壓低的敲門聲。
11
開門一看,我差點驚掉下巴。
「方唯安?」
「你怎麼來了?」
方唯安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你好。」
我狐疑地與他客氣地握了握手。
「你好,你這是幹什麼?」
他嗤笑一聲,挑起我的下巴不由分說地吻住。
「這是你男朋友讓我給你轉達的睡前之吻,如果你覺得力度和角度都沒有問題的話,麻煩你簽一下字。」
我一愣:「啊?我男朋友呢?」
「被我們攔在保安室了,本小區外人不能隨便進入。」
我迷迷糊糊地配合他簽字。
「好了,謝謝配合。」
說完,方唯安作勢要走。
我忙拉住他:「等一下。」
趁他轉身不備,我踮腳親了回去。
「麻煩你幫我還給我男朋友。順便說一句,你吻得比我男朋友好多了。」
這麼愛玩,看我陪你玩玩。
方唯安清涼的嗓音壓抑著隱隱的怒氣:「是嗎?」
我微微後退,吐舌求饒:「沒有沒有,我男朋友好多了。」
他才不聽我分辨,像是餓了很久的猛獸徑直用舌撬開我的牙關,深入口腔,一路攻城,卷掃滌盪。
許久他才肯放開我,微微喘氣。
「不好意思,我們這邊已經下班了,不能寄存,如果非要寄存,明早八點,記得來找我。」
他又想起來,補充道:「另外,你其實可以喘氣。」
我腿都有些軟,作勢要去打他。
真是記仇。
「你怎麼來了?」
方唯安不自在摸摸鼻子:「就是想你了。」
「我們晚上剛從學校分開。我如果沒給你開門,你豈不是白跑一趟?」
方唯安聳肩:「你值得。」
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方唯安,你是從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啊?」
方唯安直勾勾看著我,忽然笑了。
「高一的時候。」
「那麼早?」
「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