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上所述,我想不通邱榮為什麼盯上顧承。
他打斷了我的思考:「襯衫沾了血,不能穿了。你的衣櫃里有沒有我能穿的?」
說著,他抬腿往我的臥室走。
我嚇得一激靈,連忙撲倒他。
雙手撐在他的胸肌上,顧承疼得猩紅了眼。
「喻清清,我沒有對不起你吧。」
我和他和某處緊緊貼著,滾燙且駭人。
「我,我給你找。」
手忙腳亂地從他的身上離開,我險些因為手心發汗而又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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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邱榮在樓下,我忍痛把26號讓給了許薇。
讓顧承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的。
這一夜,我躺在臥室,他睡在沙發。
相安無事,但又驚心動魄。
我忘了,我有夢遊症。
半夜在客廳看到顧承,我以為是人形立牌,對著他又是親又是抱,就差推倒他醬醬釀釀。
我承認,我對他有非分之想。
但只是饞他的身子罷了。
幸好及時剎了車,沒有犯下大錯。
我裝作繼續夢遊,從他的身上跳下來,磕磕絆絆回了臥室。
被窩裡,我捂著通紅的臉蛋,感覺心臟快要跳出來。
濃密的睫毛下,他有一雙很會愛人的雙眸。
像平靜的湖面上掉進一顆石子,泛起漣漪點點,是因為我而蕩漾的波瀾。
我拍拍臉頰,警告自己,不能對顧承動心。
他和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即使熱烈地碰撞燃燒,也會有耗盡所有愛意的一天。
自那以後,我便疏遠了他。
反正從他的身上賺不到多少錢,不如跟著姜晚凝,多拍兩組她和男明星們的同框照,和她分一分封口費。
若不是他說邱榮在跟蹤他,拜託我這個秋名山車神甩掉邱榮,我也不至於再次著了他的道。
現在想想,我還是賺了。
但是,他和沈茉既是母子,為什麼會勢如水火?
顧承沉默了。
很明顯,他不願意提及這個話題。
車內流淌著詭異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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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慢慢開口。
「十五歲之前,我從沒有見過她和我爸。雖然我住在很大的別墅,衣食無憂,但別的小朋友都笑我沒有爸媽,說我是有人生沒媽教的野孩子。」
「直到我開始叛逆,染了一頭紅毛,打架逃課泡吧樣樣精通。學校忍無可忍、要開除我的時候,她終於出現了。」
「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罵我畜生,當著所有人的面扇了我一耳光。那時的我很衝動很冒失,要與她斷絕關係。事實證明,沒了她的錢和權,我什麼都不是。」
「我灰溜溜地回了家,乖乖聽她的話出國。再後來,我誤打誤撞進了娛樂圈,把欠她的錢都還給了她。我本想和她徹底劃清界限的,但她或許是年紀大了,開始渴望親情,時不時找存在感。」
他無奈道:「我早已不渴望親情,對她只有表面的尊重,若非必要,我不想與她多有接觸。」
我摸了摸到手的房產證,覺得顧承有些在無病呻吟。
沈茉在外打拚事業,難道不是為了給他更好的生活嗎?
他自己惹了事,沈茉氣不過,打他兩下怎麼了?
我要是有個不管我還愛爆金幣的媽,我的尾巴都得翹到天上去。
許是我和他的生長環境完全相反,我對他完全共情不起來。
我媽是數學老師,我爸是語文老師,我和喻琪琪從小被管得死死的。
打壓式教育讓我喘不過氣,但我不敢不聽話,因為我除了做題,什麼都不會。
當別人討論喜歡哪個明星、正好問到我的時候,我茫然且無措。
當別人約好去唱ktv、把話筒遞給我的時候,我的嘴巴張了又張,臉漲得通紅。
當別人邀請我參加她的生日會、我媽卻把關在家裡的時候,我一邊哭一邊做試卷。
我太懦弱了。
既不敢反抗,也不敢抱怨。
只能寄希望於以後,期待著考上大學,能擺脫爸媽的控制。
我偷偷摸摸填了外地的大學,一門心思要離家越遠越好。
可是,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刻,我崩潰了。
「為什麼?我明明沒有報考的本地的大學!」
我媽雲淡風輕:「我都是為了你好。」
我爸跟著附和:「A大的金融系是國內頂尖的,你何必捨近求遠,去上什麼B大的新聞系?我和你媽能害你嗎?金融系的前途不可限量,搞新聞是沒有出息的。」
他們只在乎我能不能給他們的臉上增光,只在乎他們想要我走哪條路。
從沒有問過我喜不喜歡讀金融,喜不喜歡上A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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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沒有放棄掙扎。
白天上專業課,晚上自學新聞系的課程。
明明我是轉專業的第一名,錄取名單卻沒有我。
我跑去問輔導員為什麼,她說轉專業要父母的同意,她給我媽打了電話,卻遭到嚴詞拒絕。
還批評輔導員沒有管好我,要投訴她煽動我轉專業。
我跑回家跟她大吵了一架,但無濟於事。
轉專業的失敗塵埃落定,甚至險些害得輔導員丟了工作。
我覺得無力極了。
我的每一次掙扎似乎都是無用功。
難道只有按部就班,過著一眼望到頭的生活,才是我的出路嗎?
大學畢業後,我順從地進了一家國企。
體面且舒坦的工作讓他們逢人便誇我,督促讓喻琪琪向我學習。
然後,開始張羅相親,給我介紹了一個又一個男人。
可是,他們有問過我要不要結婚嗎?
他們看重對方的人品、學歷、工作、家境,獨獨不看重對方的容貌。
我不是以貌取人,但他們覺得我會喜歡一個身高165cm、體重200斤的男人嗎?
更別提離異有孩子、有暴力傾向、控制欲極強諸如此類的。
我有時候在想,在他們的眼中,我是有多麼的不堪。
以至於他們會給自己的親女兒尋找這樣的結婚對象。
所以,我反抗了。
25歲生日的那天,我媽拿出一張照片,板著臉訓我,讓我不要再挑剔了。
還說女人的黃金年齡很短,我必須要在30歲之前生完一男一女,她的任務才算圓滿完成。
她看中的男人是個海歸,長相尚可,但他交往的前幾任女朋友都離奇消失了。
我很難不懷疑是被他殺了。
因為他的父親位高權重,想要掩蓋此事易如反掌。
我毫不猶豫戳穿了她為我好的謊言。
「嫁給他的話,我能為你們換到什麼?校長之位還是更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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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我的臉頰火辣辣地疼著,心中卻是巨大的喜悅。
瞧瞧,被我猜中了。
我和喻琪琪不過是一件可有可無的裝飾品、一顆有利用價值的棋子、一條聽話懂事的狗。
真的要繼續這樣的生活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辭去了工作,逃離了家鄉,獨自一人來到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
站在人來人往之中,我竟然開始不知所措。
因為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只是一味地想要逃離那個令人窒息的家。
我的錢都由我媽保管著,緊巴的存款支撐不了太久的任性。
看著她一條接著一條的冷嘲熱諷,仿佛篤定我會堅持不下去,灰溜溜地回來聽從她的安排。
在我最無助的時刻,我遇到了一個膀大臂圓的男人。
他遞給我一個麵包,蹲在我的身邊聊天。
從他的話里,我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
在黑暗之中遊走的人,不一定都是壞人,但也不一定要是好人。
亦正亦邪的存在,往往可以主持公平。
「你不是喜歡新聞嗎?緋聞也是聞,黑料也是聞。只要運作得當,這些錢你賺得心安理得。」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還是稀里糊塗被他帶了進去。
或許是憋著一口氣吧。
我想要向爸媽證明,不走他們安排好的路,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當狗仔的這幾年裡,我不是沒有退縮過、後悔過、自責過。
但我捫心自問,我沒有對不起誰。
小奶狗是男團的C位,他被指霸凌隊友。
輿論一邊倒向所謂的受害者,公司準備同他解約,讓他支付巨額的違約金。
他只有十八歲,所有的積蓄都用來給他媽媽治病,根本拿不出多餘的錢。
在他最崩潰最無助的時候,是我甩出一系列的物料,證明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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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他的隊友,嫉妒他比自己紅,聯合整個團隊排擠他、孤立他,甚至連份盒飯都不給他留。
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向我借錢買炒米粉吃。
我po出他救濟流浪狗、扶老奶奶過馬路、到孤兒院當義工的照片,以及隊友動不動使喚他跑腿、拿煙頭燙他的頭髮等等惡劣行徑。
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但小奶狗總說隊友家大業大,碾死他跟螞蟻一樣簡單,讓我不要輕易得罪他。
但是看著他生無可戀的模樣,我忍不下去了。
憑什麼好人要被受欺負?憑什麼高位者可以享有特權?
我自知人微言輕,但只要力所能及,能幫的一定會幫。
輿論的風向逆轉,隊友在聲討之下,不得不道歉退隊。
我在家裡慫了好幾天,也沒見有人對我打擊報復,於是愈發大膽起來。
小白花的男朋友出軌了,他倒打一耙造謠,說是小白花腳踏兩條船,還給別人當小三。
我一邊安慰傷心的小白花,一邊在網上火力全開,怒斥渣男不要臉,曬出他和七八個富婆約會的照片。
他氣急敗壞找上我,讓我出面澄清照片是ps的。
我可不慣著他,當他是空氣人一樣無視。
他惱羞成怒,敲碎了啤酒瓶,拿玻璃渣抵在我的脖頸之上。
我嚇得臉色刷白,雙腿都在發顫。
怪我,第一次被人威脅,沒什麼經驗。
顧承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替我將渣男打趴。
這是我第一次和顧承有了交集。
「謝了。」
他的嘴角被玻璃渣擦傷,我好心給他上藥,他卻得寸進尺。
「我要是破相不能再演戲了,你是不是應該負責到底。」
?
再不塗個碘伏,傷口就要癒合了吧。
他死皮賴臉加上我的微信,順手轉了十萬塊給我。
「我知道你在跟著我,我這人偶像包袱重,發我的照片時記得修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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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感情好。
要是所有的明星都像顧承這樣自覺,我的師傅也不至於想不開去當了牛郎。
我的狗仔事業乾得風生水起時,喻琪琪哭著給我打了個電話。
「姐,爸媽被警察抓走了。」
我的眼前突然眩暈,險些沒有站穩。
顧承路過,一邊扶著我,一邊問喻琪琪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
二人貪戀權勢和地位,被人騙了當擔保人。
這下好了,人跑了,留下一屁股的債和爛攤子。
顧承要陪我回去,我拒絕了他。
我和他非親非故,他一個公眾人物沒必要摻和到這種事之中。
他給我介紹了一個人,是這方面非常厲害的律師。
托律師的福,我花了大半的積蓄,償還上二人的債務,終於免去牢獄之災。
經過這件事,爸媽對我的態度有所緩和。
雖然不再逼著我結婚,但還是催著我回家。
許是下意識覺得當狗仔拿不上檯面,我騙二人說自己在大公司當產品經理,年薪百萬。
又給爸媽報了個旅遊團,一年都回不來,正好出去避避風頭。
我掐指一算,好像自由的日子似乎不多了。
急急急,我該怎麼坦白結婚的事?
顧承記恨沈茉對他的漠不關心,我討厭爸媽對我的控制束縛。
我想了想,我好像沒有立場指責他的不懂事。
因為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只看到表面的母愛,沒看到背後的疏離與矛盾。
面對顧承的坦誠,我有些招架不住。
他為什麼會對我一個狗仔另眼相看?
不管是圈內還是圈外,喜歡他的人一抓一大把,我想不通我有什麼地方吸引到了他。
「我的身份被人扒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沈茉提了一嘴,但我被金錢沖昏了頭腦,當場忘得一乾二淨。
「是邱榮,第二次去民政局的時候,他拍到了你。威脅我要一個億的封口費,否則便曝光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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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殺的邱榮!
我有這麼值錢嗎!
一個億給我吧!
我可以自爆!
顧承卻是很顧及輿論會不會傷害到我。
但他也不慣著邱榮。
畢竟這樣的人胃口只會越來越大。
今天是一個億,明天是兩個億。
他像個無底洞,顧承沒有那麼多錢跟他耗。
索性,沈茉要緩和母子關係,顧承順水推舟,讓她出面料理了邱榮。
邱榮得罪過不少人,沈茉一句話的事,自有人將他送進監獄。
我兩眼放光,很羨慕沈茉。
「咱媽真厲害。」